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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吻 文/遥想当年 它悠闲地"嘤嘤"哼着它们种群中最最流行的流行歌曲,飞呀,飞。 突然,一种令它向往的气息传来,一个转向,它便降落在一片泛着粉红色而鲜嫩的肉体上。 它欢快地在这片肉体上支撑着六肢,然后用细长的喙,敲击着身下这片肉体,接着就刺下去,这就是它们这些不会行走的族类的最兴奋的舞蹈,它们就是如此生存下去的。 刺进肉体中的喙,说是喙,其实是一种由6枝针状的构造的嘴。它先释放出抗凝血剂的唾液来防止血液凝结,然后将自己体内没有消化的垃圾吐出来,接着就开始吸食新鲜血液了。 殊不知,早被那张顽皮脸上的一双充满稚气的大眼睛锁住了的,早在它哼着流行曲的时候。 血液缓缓流进它的胸腔,腹内,温暖而充实。 当它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时候,它的嘴被那片肉体紧紧地夹住。如果它的视野具有三维功能的话,它就会发现在它的面前伏着一张顽皮的脸。一只手指的尖端紧紧地压住了自己的嘴,不能动分毫。 它不明白:是自己主动走进陷阱,还是那张顽皮的脸诱惑的。 如果强行扭断嘴巴,也许会逃生,可它知道,没有嘴,它只有饿死。 它没有逃,它也逃不掉。 "你为什么抓我?"它问那张顽皮的脸。 "你为什么咬我?"那张顽皮的脸问它。 "我想活。"它回答。 "为什么不去咬大树,咬石头,咬云彩?"那张顽皮的脸还是问。 "我不能。"它抻了抻要被压断的嘴,试图挣脱,没有成功。 "你为什么不去咬那些大人?"那张顽皮的脸向四周点了点,周围好像有许多大人。 "我想活得更好?"它只好实话实说。实话实说也是一个陷阱,它想获得对方的同情,赚一个道德分,或可缓颊一二。 果然,顽皮的脸沉吟了一下,虽然那指尖依然紧紧地压着。 "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好吗?"它知道想逃脱顽皮脸的惩罚,只有拖延时间。 "哼!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它也不知道顽皮脸说的什么意思,父母从来没有教过。 它真的可以骄傲地说,它们是一个"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的族群。 教科书上说,它的家族有3000多种类。教科书上还说,就是这个星球上的最凶残的统治者--人类也绝没有这么多种类。它们与这个星球上很多的生物打过交道,顶数人类对它们最凶残,曾经对它们进行无数次种族灭绝。 但它依然认为,它们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地球统治者,它们的足迹遍天下。 它的幼年也是不幸的,妈妈把它们产在水中的漂浮物上,就抛弃了它们,就象排泄了一次粪便。 它童年时的名字很好听,书写出来也很好看,它叫孑孓,虽然孤独,名字却像双胞胎。孑孓只食藻类。 它想:"要是总也不长大多好,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 它想起自己由孑孓到蛹经历的四次蜕变的痛苦过程,深深感觉到自己走到今天的不易。 尤其是破蛹而出的那次的脱胎换骨,简直就是惊天地泣鬼神:努力,挣扎,奋力,挣脱,那种撕扯,那种渴望,那种虚脱,它能忘么? 顽皮的脸有些动容,他不也正经历着这样一场人生么? 家长无休无止的唠叨,老师无休无止的教诲,无休无止的作业,无休无止的"兴趣"班。想喜欢一下自己喜欢的东西,不行,想看一下自己喜欢的东西,不许,想想一下自己喜欢的东西,不准。自己要想像它一样,喝到自己喜欢的鲜血,不就得像它一样永远炼下去吗? "我的一生不过就那么短短的几十天,上百天。"它真的很悲哀,它的父辈在仅有的十几天里,完成繁殖使命,它的母辈在创造了它们的百天之内也会死去。 它很早就憧憬着母辈们向往的婚礼:夕阳下,血染的黄昏,一切都是血红的颜色,温馨而刺激。空旷原野上数以百万计的不同种族的父辈们聚集狂舞,空中形成巨大的蚊柱。母辈们被诱惑,就飞近蚊柱,寻找倾心的同种雄蚊交配离去。这欢愉的生命创造过程仅仅持续十余秒。 它想起了素食的父辈们,它们不吸血,只吸食些露水或植物的体液,它们一生唯一的贪欲大概就是那场婚礼盛宴了。它现在有些向往父辈们寿终正寝的归宿了。可它是女生,为了繁殖下一代,为了哺育那些受精的卵子发育成熟,它必须要吸血,这是生存的需要,是繁衍种族的需要,即使它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它也得走下去。 它讲述这些故事很平静,就象死刑犯临刑前反而更镇定了那样。 震撼,这是顽皮脸的感觉,他差点就要抬起指尖,这样,一个生命就被释放,虽然无关善恶。 但。 顽皮脸还是按照自己族群的惯性思维和游戏法则,扬起另一只手掌。 它死了,一只蚊子。 一只虽然很稚嫩的手,但对它来讲,不啻一座大山压在自己的头上,足以令自己粉身碎骨了。 它在自己的骨骼碎裂的声音中听到了一种天籁般的声音:"吸血就吸血呗,你还往我的身体里注射垃圾!" 这是蚊子听到的世上最美妙的声音。可惜是它最后一次的倾听。 "吸点血没关系,只要别往吸血者体内注射垃圾!"它明白了那声音的含义。 可惜这也是它最后的感觉。 为了一口血,一口鲜嫩醇香的血,搭上了自己的一条性命,真的不值啊! 这也许是蚊子们永远觉悟不到的真理,因为吸血是它们中一部分的生存法则。 2009.8.16.4:30书房 ※※※※※※ 活在回忆里是美好的 http://blog.sina.com.cn/jiangxuehongbo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