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中秋夜

    四、

      夜幕降临在沃石山脉，清冷地月光在地府的阴风中瑟瑟发抖。偶尔有一两点惨白地鬼火随风飘荡，转瞬即逝，那是没有藏身之所的幽灵被风吹得消散，它们最后迸发出的灵魂之光让这原本凄凉的世界显得更加凄凉。巍峨的沃石山早已被亡灵们挖出无数洞穴。此刻亡灵们各自蜷缩在自己的洞穴里，一边写意地翻滚，一边想象着那些找不到住处的可怜亡灵，登时觉得自己的洞穴温暖无比。更有些意志坚定不畏惧怨气之风的强壮幽灵，四处游荡，吸收风中消散的灵魂能量，或是寻找一些更大更宽敞的洞穴。

      与之相反的是沃石山脚下雄伟的鬼判殿，高过千丈的宫墙挡住了永不停息的怨气之风。广场上满是新死不久，等待注册的幽灵。它们或窃窃私语，讨论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或四下张望，寻找自己生前的亲人朋友；或高声叫嚷，认为自己生前是虔诚的信徒，应该去天堂。

      鬼判殿内，判官、鬼女和牛头马面等其他鬼吏们凑在一起开会。

      判官清了清嗓子，道：“啊，大家都知道了，大王已经出宫整一天了。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虽说现在地府是太平时节。但我们还是应该注意大王的去向。万一要是出了当年目莲僧闯地狱，孙猴子砸地府的那类事来，大王不在，我们该如何是好？”

      “判官大人说得没错！”牛头接着发言：“我们要防患未燃！”

      “哼！用你们说？我早就把通灵镜的频道锁定大王了。”鬼女不屑地说道：“男人啊，哪有我们女人家心细。”

      判官闻言大笑道：“哈哈，你可真厉害。难怪人家都说你是慧质兰心，冰雪聪明。不枉我平时那么疼你，嘿嘿。”

      鬼女听到判官的话，不忿地说：“去你的，你若真疼我，不如少让我和我的姐妹们唱那些恶心肉麻的歌儿。每次唱都恶心得要死。”

      判官听了也只是无奈地叹口气：“你们不唱谁来唱，咱们不多灌他一些迷汤，哄得他天天胡思乱想，东游西逛。只怕他天天没事就要查生死簿，因果帐。到时候苦得不还是咱们？再说，我不也得唱那些肉麻歌词？”

      众官吏一起无语，沉默半晌后，黑无常叹道：“说到底，还是咱们大王不好。咱们大殿乃是地府十殿之首，掌握生死，勾拿生魂，注籍销录。本来是地府中最大的肥差。可大王却令行禁止，不许咱们授受贿赂。看看人家其他九殿的鬼吏们，哪个的洞府不是富丽堂皇，吃的山珍海味。我听我那在转生殿的兄弟讲，单上个月，他就收了五百亿的孝敬，统统是现金支付，大上个月他还收了一个刚刚从人世烧化的丫头作二房！可你们看看咱们！只能悄悄要些小钱儿当私房。”

      牛头接道：“就是就是！”

      “你就是个屁！”黑无常骂道：“以为我们不知道？咱们殿里收钱最凶的就是你！其他九殿鬼吏收的贿赂不都是从你手里漏出去的？！你说你押过哪个新魂去爬刀山了！？”

      “你可不要血口喷人！老子向来公正执法，明察秋毫！”牛头地大眼一瞪，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

      眼见两人就要掐架。判官大喊一声：“闭嘴！先别吵，听我说！”

      “别揭别人短

      我们都一样

      大家都有捞钱的道儿

      不要窝里闹

      黑无常你少拘多少生魂

      真当我们不知道？”

      黑无常一听，就要反驳。判官一摆手，继续说道：

      “老牛你也别狡辩

      没收的私物有多少

      我心里最明了

      人世每日烧化的供品

     其实你自己也吞不掉

     这不是我们讨论的重点

     我们开会的原因

     是为了把秦广王找到

     虽然我愿意他四处游荡

     但不该让他知道的……

     就绝不能让他知道！”

      听了判官的一席话，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突然，一个鬼女跌跌撞撞地飘了进来，大叫道：“不好了！大姐头，通灵镜显示大王正跟一个小幽灵在一起哪！”

      “什么！！？？”判官闻言大惊，身形化成了一道黑光，直向通灵镜所在的房间扑去。其他人纷纷紧跟其后，个个心中忐忑不安。

      众人前簇后拥地进了一个黝暗的房间里，整个房间是倒扣的漏斗形状。五米高二十米宽的通灵镜被镶嵌在漏斗的底端，一个巨大的好象章鱼般地不知名物体满满地粘在了通灵镜与天花板之间的墙壁上，从那物体的身下蔓延出数百条触须盖在了镜面上，分割出无数面小镜。

      而此刻所有小镜面映照出的都是同一个画面：那是死亡之海附近的一个礁石地穴，一个小幽灵与一个身材细长的男子围着篝火对坐无语。

      “天啊！她是谁！？哪里来的小幽灵！？”已回复人形的判官指着楚拉拉大声问到。

     “我看看，我看看。”负责登记注册的女妖连忙翻着手中的名册“没、没有她的灵魂印记啊，她一定是新魂，还没登记的”

     “沃特！？”判官不悦地大叫一声。

     “什、什么意思？”女妖不解地看着判官。

     “沃特！就是沃特！什么的意思！”

     “？？？”

     “半文盲！”

     “…………”

      牛头声音发颤地问道：“他见到幽魂了，那他一定与她交谈了。我们的事会不会被他知道了？那我们不是要有大麻烦？”

      鬼女笑着安慰他道：“我想不会吧，既然是新魂，想来她也不知道我们的秘密，我们应该不用担心。”

      “哼哼，真的吗？”判官冷笑着，身形暴涨，化做一团暗红的火焰，在屋里四处飘荡着：

      “假设世事都如我所想

      我！早已变成地府的王

      而你们，从此贪污受贿不用心慌

      可这！这只能是我们的奢想

      永远不要低估

      这宫殿里的王

      我们费尽心思

      为他制造空前排场

      万魂躲避的假象

      只为不让他从幽灵那知道真相

      我们绞尽脑汁

      为他编写烂歌俗舞

      奉承他丑陋的长相

      只为让阿谀的歌声麻醉他的思想

      可如今

      如今

      他随便转转

      就遇到了一个新魂!?

      那下次呢？下次谁能保证他遇到的不是一个熟悉鬼判殿中秘密的老鬼！？”火焰怒吼着，蔓延开来将众人围了起来。

     “你们谁能告诉我，谁能告诉我？如果他知道了我们的事，我们怎么办？

      难道你们忘了他的力量

      难以想象

     他那瘦长的身体里蕴涵着多么可怕的力量

     牛头，你一定记得他跟齐天大圣争抢那根金箍棒”

     火焰绕着牛头的犄角转圈，时不时轻拍一下他的头顶。而此时，牛头的脸色发白，拼命的点着头。

     “无常，你莫非忘了他揍得目连僧哭爹喊娘”火焰抢走了黑无常手里的哭丧棒，啪地撅成两半。可黑无常却只觉得嘴里发苦，眉毛已皱成一团。

      扔掉两截哭丧棒，火焰继续飘动着，高唱着：

      “噢！他——

      他是地府的王，地狱的王

      看看他，细长身体，却万夫莫敌——”

      鬼女跳出来接着唱道：“他统领十殿冥王，他憎恨所有肮脏”

      “还有那希奇古怪的念头在那秃脑袋里——”火焰继续唱。

      “他想跟那些幽灵一起游戏”“它们很可爱不是么？”

      “他个性天真又不通世事”“哈，我最欣赏就是他的性格”

      “他还有一大堆古怪的兴趣

      他不许我们收钱，不许我们勒索

      当他知道我们的秘密

      我们就无法活下去

      噢！来吧，跟着我，保守这秘密

      我们为自己操劳，装满自己的腰包

      坚守秘密全为我们自己

      为我们自己

      为自己！！”

      歌声停歇，火焰也停止了飘舞，化回判官的真身，向众人发布指令：

      “你，赶紧查清那个新魂的情况。”女妖连忙点头表示明白

      “鬼女，你一定要盯住通灵镜，把他们谈话内容都记录下来。”

      “你一定要看好地狱大门，不能让王再接触到任何幽魂。”

      “好好，没问题。”牛头连忙大打包票

      “巫妖，再有任何新魂来到地府，都立刻赶进地狱门去，到门里再慢慢登记注册，分类发送给其它九殿管理。以后殿前广场上不得再有幽魂逗留。”

      “是！”

      “无常，你这几天就辛苦下，到沃石山脉，告诉那些游魂管好自己的嘴巴。如果有不听话的，就直接打散它好了。这边我会叫鬼女们注销名册上的灵魂印记。”

      “行，没问题。”

      眼见大家众志成城，团结一致。判官才算稍微放下心来，语重心长地说：“这样，大家这几天就辛苦下，秦广王出游，我们不能出一点纰漏。不然大家就是灭顶之灾！还望大家万事小心，才能永享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