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者

每到华灯初放之时，尧河边的露天舞场是我钟爱的去处。伴着酽墨似的，如同琉璃般的静静河水，观赏五光十色的七彩倒影，来上一曲华尔兹，让所有的细胞与意识沉浸在优美的意境里，那种沉醉的滋味美妙无比，唯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领略一二。偶而坐在沿边的石凳上休息一下，观赏别人千姿百态的舞姿也是一大乐事。有的气宇轩昂舞姿翩翩；有的别别扭扭缩手缩脚；有的如同丑角一般在人群之中上蹿下跳，尤显可爱。

有一中年俊男，每日忘情地在舞池旁随着音乐随心所欲地手舞足蹈，他的动作不是任何舞的花样和套路，全凭他的兴致挥舞。当北京平四的乐曲响起，那人就改成打拍子的动作，双手忽高忽低地舞动，仿佛一位娴熟的音乐指挥家。他双眼紧闭，陶醉在自我的即兴动作和美妙乐曲中，旁若无人。这种人若生在大都市，或许可以扯上一些艺术的边，找到些许欣赏的人群。但他生不逢地，没落到适宜的地方。象我们这样一个不大不小的地方，很难找到与他引起共鸣的人。来这里健身的，都是些如我一样的市井小民，骨子里透着"类我、类我"的呼声，反之，就强烈不满你的"不类我"行径。这位男士当然属于众人排斥的对象，因而背地里都说他是神经病。而我却有与众不同的想法：他那种年复一年孤芳自赏的独舞勇气，还是很令人钦佩的。虽然有些另类，有些独立特行，但能在众人的白眼和议论中坚持许多年，也属不易。小区里有廉价的教练，这位俊男硬是说那舞师不如他跳的好，因此许多年过去，他依旧跳不出一支完整的舞；没有人能揣测和预计他的下一个即兴动作的姿式，所以找不到与他共舞的人。因此他只能一如既往地跳着无名无派的独舞。

前段时间有一长相周正身材挺拔的男子，生得一副绝好的舞者身段。没想到他跳起舞来如同电动木偶，拽着舞伴一扯一扯地上下乱蹿，脚如挖山的锄子，有频率地向地面挖去。观后令人捧腹大笑。哪象个跳舞的，分明是动画片里的小丑，在场子里乱蹦乱跳。不想时隔数日，再看到那人时，己是风度翩翩的舞星了。加上他仪表不凡的绅士风度，严然是众人中的佼佼者，舞曲一响，约他跳舞的美女比比皆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或许他的悟性好，突然开窍了，领悟了舞的真谛，所以才有如此神速的进步吧。人与人不同，与这位舞星相比，那位自我陶醉的舞者就显得迟钝滞后了。他仍然年复一年地跳着那无人知晓的独舞，毫无长进。日子一长，人们也见怪不怪，由着他站在池边乱舞，全都视若无睹。

昨天我幸运地目睹了全国国标舞比赛实况。当冠军得主上场时，全场一片阵动，欢呼声、掌声、口哨声震耳欲聋。只见一对舞者相牵着上场，男士身着黑色礼服，只扣了最下面的扣子，露出发达的胸肌。浓妆重抹的女士身着白色裸背大斗蓬曳地长裙，上身一根细细的带子紧紧地绕过脖子，将那舞裙服服帖帖地系在身上，衬托出娥娜多姿的修长身段。那裙子的上身钉满了银光闪闪的水钻，像个两头尖细中间隆起的玻璃瓶，装了一瓶的萤火虫。她脸上两块重重的黑眼影里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那眼珠如同金鱼缸底的黑石子，上面汪着水，下面冷冷的没有表情，在灯光的折射下，发出玻璃样的光。乐声响起，二人如同翩翩起舞的仙子，纵横驰骋在透明的水晶池中。有时如嫦娥揽玉兔，有时如仙女织彩云........他们的美是流动的线条美，便是规规矩矩走着基本步，颈项也在动三动，真是俯仰百变，难画难描。只能赞叹：他们是当之无愧的冠军得主。当礼仪小姐将桂冠戴在他们的头上，两人忘情地拥在一起旋转起来。旁边的另三个窈窕女人不甘示弱地同时扑过去，结果男星张开双手，一把将三个女人揽在怀里抱起来，照例在台上转了一圈，台下发出强烈的尖叫声。我在惊异这位舞星的惊人臂力时，还同时惊讶，这世上什么时候将在大庭广众之下集体投怀送抱作为庆祝成功的方式，对这种方式我感到特别的不可思义，或许我己老矣，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但由此看来，一名成功的舞者多么地受人追捧。

如我辈平民无法与全国冠军的舞技相比，不论是跳舞的境界还是表演的服装都有天壤之别。但这并不妨碍我们通过舞动达到陶冶情操、活动筋骨、强身健体的目的。而且还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在跳舞的间隙，躲在人群里偷窥别人可笑的动作，然后暗地里窃喜，你讲乐不乐？

再说，舞者，不在形式，而在心境。乐了就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