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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晨,我去见一个十五年未见的同学,刻意打扮地很光鲜,开锃亮的"帕萨特",很有公子哥的气势。驾驶员便羡慕我,酸气直冒地说自己那天混成这样也就好了。我知道他说的"混好了"就是所谓的"幸福",于是便说:我这算什么,但声线里却透出显而易见的得意和优越感。一下车,同学站在马路边招手,然后钻进"奥迪A6",示意我跟着他。我当时就像《长信宫词》里的班婕妤得知赵飞燕被封为皇后一般,"抑制不住的酸气直往头上跑"。这还没完,吃饭时,同学一开口就是羡慕其他几个已经拥有几千万资产的同学。同学的酸气也在冒。回程时,我就笑着问司机:怎么才算混好了?他报以傻笑。 其实,过了而立之年再来思考这个问题的人,情商几乎为零。这不是一种新鲜的思考,至少N年前,我便思考过,也曾经得出个很"酷"的答案:生活是条狗。无论苦难和幸福,它都忠诚地跟着你,任凭呵斥、打骂,或者是爱抚,你都要将生活继续下去。为什么呢?因为你有欲望,你得活着。所以只能说,我想活着,是因为欲望使然。 后来听张雨生唱:一天到晚游泳的鱼,鱼不停游。张雨生不游了,但这却成为我与生活的关系。我这条鱼离不了水,因为并不想就此死去。或许在某个夜里,这个念头回偶尔冒出头,唏嘘一阵,过了一夜,我就赶紧冲入光明的早晨,随那些熙熙攘攘的车辆人群中去了。所以说,很多时候念头不能决定什么,至少念头不容易决定死亡。既然离不了水,就得在水中游,不停游。有的时候,我不愿意做一条鱼,只想做一只浮萍。浮在人海里,无忧无虑。这也仅仅是一时的念头。比如说:曾经羡慕那些凡间的"神仙",那陶渊明桃花源里的人,那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闲适人群。我很想和他们聊一聊,为什么他们可以随遇而安。可那样的人太少,说凤毛麟角也不为过,我至今没见过几个,即使见过也懒得交流。比如说小时候我在南门大桥下看见的流浪汉,一袭破衣,冬季不见踪影,但每个春天他便像小草一样,与蜜蜂和苍蝇一道准时出现。有人对我说:他是个傻子。我便发愣:"傻子?"。我愿做傻子么? 显然不。我不是傻子,也没有勇气把自己变成一个傻子,便没有傻子的福分。 以《活着》为名写这篇文章,并不是突发奇想。很久以前在看了余华的小说《活着》之后,便有了念头。这一部相当有趣的小说,有相当大的读者群(这个读者群估计是国人的千分只几,比知道芙蓉姐姐和小燕子的人自然是少了很多,但比阅读过《史记》的人海了去)。所以,我经常去想"活着"这个貌似深刻却又极度稀松平常的问题。 活着的前提是不能死。死了就无法讨论这个问题。我经常和同事聊一些八卦的事。有次说到"哥哥"张国荣的自杀。我说他想死了,所以自杀。同事就怀疑,他是不是有精神问题,是不是有经济问题,是不是有感情问题。我不能确定,只听说饭岛爱这个70年代大部分男人的意淫对象好象是经济问题兼有抑郁症而自杀。于是就想,欲望真是害死人。那么,一个人是否能不因为什么,就自行了断生命呢?后来一想不对,这是明显的勃论。不因为什么,咱为什么要死?俗话不是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么。怎么才能"赖活着"?戒欲呗。佛家的部分思想就是戒欲(比如那头猪要成为和尚必须"八戒"),其实很有解救众生,让众生放弃欲望,便戒除烦恼,最终达到"不死"的目的。可这又有问题,科学的解释是人一旦死后,就万事皆空了,比四大皆空还要空,欲望空了,烦恼更空了,"六根"乃至"八根"(如果有"八根"的话)都清净了。那么,死与不死又有什么区别?思考自此,连我自己都糊涂了,正应了"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这句经典。 很多时候,我有一个作家梦,做梦写出一部惊世之作。关于题材,我已经选好,一共是两个:一个是写我最熟悉的建筑工地,以我老板为原型,取名为《奋斗》。但这有拍马屁之嫌,我其实很犹豫,所以关于老板奋斗的经历在此不表;另一个就是以安全科长为原型,取名为《活着》。安全科长有着曲折的人生:生于贫穷;造了一艘船,眼看要赚钱了却忽然翻船,壮年便丧妻,欠一屁股的债务,拖一个小女儿;奋斗好多年,中年续弦,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忽然发现成绩优异的女儿得了永远也治不好的红斑狼疮。安全科长一路走来,跌跌撞撞,却依然活着,并每天能喝二两小酒。 后来,我发现这两篇东西要是写出来都与欲望有关。奋斗有奋斗的欲望,活着有活着的欲望。如果哪一天,我能成为作家,那一定跟这两部小说的构思有关。因为,我有着想当作家的欲望。所以,欲望不是手枪,很多时候是一根绳子,可以拉住你,也可以是自杀的工具。 我最终得出一个会被众人所不屑的理论:幸福就是活着并且有适中的欲望。 所以,我决定好好地活着,既不做饭岛爱式的死人,也不做流浪汉式无欲望的傻子,更不做掩耳盗铃式的和尚。偶尔累了,有自我毁灭的念头,就当它是生活的调味剂,和面汤里的鸡精无甚区别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