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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最难相处的不是与旁人的关系，而是每天朝夕相处的亲人。与旁人是很好相处，因为只不过是萍水相逢，或是一般的认识而己，相投的就报之一笑，或偶而调侃一阵。不相投的见面点点头，大可以近而远之，彼此无利害关系，没有发生冲突的必要。 同家人相处则是另一副情景，比如我和我的女儿。 女儿在家读书时，成天和我作对。她讨厌我婆婆妈妈地说这说那；讨厌我总是将她与优秀的学生比这比那；讨厌我时不时地讽刺和挖苦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大都是相互相承的。女儿这般讨厌我，十年的全职保姆与丫环生活使我疲倦至极，因此我从心底也不留恋她。偶而，纵使想起她小时候乖巧伶俐的样子涌出一些天然的母爱，但一见到那副视我为仇敌的模样，便立刻脑怒起来。我讨厌她总是对我僵着头说话；讨厌她贪图享受坐享其成的懒样；讨厌她学习不上进天天向下。总之，我们彼此到了三日不见也不想念的地步。 女儿的入学通知书终于到了。我们都沉浸在彼此分开的快乐之中。我渴望着她离开后，我彻底地了无牵挂地做回自己，活在绝对的自我里。不用抢着下班买菜烧饭，然后还要仅好菜好饭端在她面前等着她吃完才放心。可女儿总是对着我亲自盛在她面前的饭食噘着嘴说这说那，不是油放多了，就是菜没味道。总之她要走了，那一大堆烦人烦心的事都不再上演。女儿对着烫有金字的大红通知书高兴的不能自己。她猛地对着那耀眼的金字"啵"地一口，然后纵情地对我说："我要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远到见不到你的地方，走到天涯海角，永远看不见你的地方。"看着憧景在未来的喜悦里的女儿，我知道她犹如一只翅膀长硬了的小鸟迫不及待冲地出我为她设置的牢笼，她要展翅高飞，去过自由自在没有我的日子。 不论女儿怎样沉浸在离开我的狂喜里，我还是尽心尽力地为其预备各种各样的日用品，大到皮箱手机，小到顶针衣架，吃的穿的、用的玩的、还有药品等等一应俱全。 我与她依然在相互的僵硬里熬到了起程，全家一行三人登上女儿梦寐以求的远途。买票、排队、转车，几日几夜的旅途使我们倍感疲劳，距女儿的目的地越来越近，离我们的家就越来越远，气温也随之越来越低。此时，历经劳碌颠簸的女儿与我有了从没有过的默契与相通。我们同时从内心想念起那个曾经不屑一顾的家，想着它是那样的温馨与舒适，那样的亲切与安逸。己有三天没吃过正餐的女儿猛地仰着天真的脸庞茫然地问我："妈，真想吃你烧的红烧肉，还有到了学校我找不着厕所怎办？半夜里在哪撒尿呀？"望着她焦虑中掺杂着天真的神情，深深隐藏在我身体里的母性瞬间迸发出来，有一股欲哭的冲动向外涌，可我眼睛干涸得没有一滴水。只能在内心深处哭将起来，我的心口汹涌澎湃地痛哭着：这是我的女儿，嫡嫡的亲女儿，是我一手一手将她从一个小不点慢慢地拉扯大，尽管她长成了大人的身体，可她的脸还是这般的天真和单纯，这般的憨态可掬，她分明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我怎放心这样一个为找不到撒尿的地方而焦虑不安的孩子呀! 我的心哭的唏哩哗啦泪流成河，可仍面无表情平淡如水地对她说："你住在一起的一定有好多人，她们上哪撒尿你就到哪撒尿，懂了么？"女儿听到我镇定自若的回答，充满信服地点着头。此时我成了她最信赖最安全的精神支柱。女儿的神色回到了少儿时代那种对我的渴望与崇拜，她仿佛依然是我怀中那天真无暇的乖乖女。 半月后，女儿发来信息：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和你离的最近，因为没了你的唠叨，我感觉自己总是在别人的土地上漂泊。
2006.6.7 |
中榜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