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过后的3天,总是我最安静的3天,从心灵到行为。是那种诚诚恳恳、发自内心,是自责、是醒悟的安静。当然,无法避免的,是在若干个周期后,我又投入到下一个嘈杂的,或歌、或酒的环境......
周而复始,日子就在一次次矛盾的冲撞中过去了。
4月1日,是愚人节。头一天喝了酒,着了凉,人很不舒服。一量体温,39.7……偷偷服下“扑感敏”,用耳机将音乐塞进耳朵里,早早地钻进了被窝。屋里又黑又暗。房门关着,将丫头与她爹的声音隔在了另一个世界。
这一刻,有温暖有音乐的环境,是治疗我酒后头痛与感冒的良药。我独自享受着这份安静......
我的第一份工作,并不如意。尽管在那个以学历说话的年代,它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上班的环境很小、很闹、有点脏,但是那的女生都很年轻,甚至多数都比我漂亮。我以最小的年纪混在里面足以埋没到无人发觉。每天中午的午休,是在一间低于马路平面的小房间里。由于没有午睡的习惯,我就常常坐在小木床上,看房间外面那条与窗口平高的坡路...... 刚去工作的时候,正值秋季,是多风的季节。每天一过中午,呼噜的西北风便从坡路的上面卷下来,每一个上坡的人都顶着风,将头深深地低下,躲避风沙迷眼。我坐在低于路面的小房间的木床上一动不动,成了那个风季始终如一的守望者。
第一次见到他,正是那个季节。很高的个子、挺拔的脊背......任凭风再大,也从不缩起脖子,而是顶着风走。如此执着而坚毅地在风沙中行走的男孩打动了我,深知从食堂返回宿舍,这条坡道是他的必经之路。于是,以后的日子,盼着那个英俊伟岸的身影从窗口走过,成了我每天的习惯。
没有人发现这个秘密,一个属于少女的、低于马路平面的秘密。
渐渐地,我发现他已闯入我的心里,尽管我们每天只能"见"一次,尽管他路过我的窗口只有可怜的40秒,但我还是为他失眠了。日记越记越多,记下了每一次目送他从坡下经过的感受,写下自己不被人发觉的爱恋秘密。
终于有一天,我的守望变成了一块磁石,吸引了他的目光:他仿佛意识到了,在这条坡下的那间小小的屋子里,有一个少女的存在。有一天,当他从我守候的窗口经过时,忽然间低下了目光......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到了一处,我才发现,阳光似乎也接受了上帝的指令,撒进小屋,明晃晃地照在我的脸上。光线帮助他发现了我,他朝着我微笑了一下。手足无措的我立刻扭头跑离了窗口,一口气跑到屋角,缩在墙根边捂着急速跳动的心脏,重重地喘着气。
从那以后,这种守望成了相互的"秘密",再次从坡路上经过的时候,他开始习惯性地低头朝窗口望一眼......偶尔,我会在窗口迎接他的目光,与他相视一笑。偶尔,我也会耍耍小女孩的手段,故意躲在阴暗的墙边偷看他,当发现窗口空无一人时他那失望的表情,我的幸福感甚至超过了与他对视的快乐。
再后来,我们经常心照不宣地"刻意"出现在对方出现的场合。
清晨,他穿着整洁帅气的运动服,在我家楼下的水泥地篮球场上和其他晨练的人一起投投篮。几天后,我也穿上新买的粉红运动服出现在球场......
傍晚,我散步时,总能遇到准备进或者准备出小区的他,相视、微笑,或者迎面、或者并肩,而行......
那一段日子,我真正体会到了初恋的含义。我们相互爱恋的情感也因为有了这种"心照不宣"的经历而渐渐发芽。但那层表白的窗户纸,始终没有人主动去戳穿。
后面的日子,我和他成了朋友,同时成为朋友的,还有其他的男男女女。我是一个喜欢热闹的女孩,偶有的安静心境,似乎也是为之后更喧繁的热闹而准备的。
而他,性格一直如秋季坡路上那顶风而过的身影,固执而骄傲地独来独往。哪怕是为我而留在了这个圈子里,也从来没有一天开心地笑过。
在一次海岸边的聚会,男男女女们围着啤酒和蜡烛,又唱又跳。他一个人静悄悄地朝远处的礁石走去。我拨开正拉扯着我嬉闹的姐妹,跟在他身后。在深夜的海边礁石上,我们并肩而坐,面前是无边的大海,远处是灯光点点的金门岛,他的身影沉重而忧郁。
"你来大海寻找什么?"他很认真地问我。
"它的神秘。你呢?"我问他。
"寂寞。"他简单地回答。尽管当时我并不太理解这答案的意思.
回到现实琐碎的日子里,他渐渐变得不再适应我的生活。
"朋友太多,如草地上的聚餐,一起嬉戏笑闹,看似无忧无虑,实际如挥霍别人手中的金钱,不知节制。"他这么评价。
"凡夫俗子只配有寻常的喜怒哀乐,至于寂寞,它是思想者伤口上的碘酊,你应该学会享受寂寞。"他这么说。
我因此而惶恐了,我实在称不上思想者,不过是个生长在小康之家的幸福少女。尽管偶尔感受到一种悒悒的潮水漫过自己的心怀,但却知道那还远不是他心中对寂寞的诠释。
我承认那时候的我很痛苦很彷徨。与他的疲棘一生相比,我太简单也太干净。他享受寂寞,我却总是喜欢涉足喧嚣,满足于交杯换盏的快乐。最后,我变成了一个矛盾体,无论是孤独还是放纵,都会令我陷入长时间的自责和懊恼......
以至于到后来,我都不清楚他到底是爱我,还是爱一个和他一起寻找寂寞的精神恋人?
我的初恋,没有开始就结束了。没有伤心、没有流泪。因为那时候,对于年轻的我来说,确实没有能力去理解那样的男人,也没有能力和那样的男人谈一场超脱凡世的爱情。
十几年过去了,当我像今天这样,一个人躺在黑暗房间的床上,我承认自己越来越"寂寞"。酒也好、歌也罢......我用尽了所有的方法,也没能驱赶它。因为,它已经和我的年龄长到了一起,并深深在我心灵里扎上了根。
也许,长大了的我才适合他的爱情。
有一种恋情,一生只有一次;有一种恋人,一生只有一个。它陪你走过的,是你正在成长的路程。
你只需明白,一个人走进你心里,又从你心里退出来,他不曾带走什么,却一定留下了些什么。
做了一夜的梦,梦里有过去有未来,唯独没有今天。在梦里与过去的人、未来的事打了一个晚上的麻花结,解不开,越绕越乱……
等醒来时,才发现出了一身汗。估计是药力和厚棉被的作用。量了一下体温——38度。发烧得到了控制,但脑子似乎更糊涂了。屋里的窗帘很厚,遮得严严实实,没有给外面的光线留下一点缝隙。双人床左边的被褥依然平整,看来,丫头和她爸爸一晚都睡在隔壁,并没有进来打扰我这个病人的梦。丫头早就不大需要我的伺候了,包括孩子她爹。他们爷俩很早就能相互依靠了……这是一种失落的解脱,我想,人并不怕付出,怕的是没有人需要你付出。
起床,头晕,扶着墙去洗漱。经过饭厅,看见盖着盖子的小米粥和炒鸡蛋,隐约冒着热气。早餐的温度保持不了太久,如果你需要它,就应该早点吃掉。很多时候,粥也有感情,你放凉了它,它就会在你的胃里翻江倒海报复你。我们的爱情、我们的婚姻,谁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报复?
收到一条短信:“亲爱的,我爱你。”我似乎看到短信后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睛,透着窃喜的光。
那是一位相识在5年前的朋友。我们的友谊,从我的婚前持续到婚后,是一种健康得畸形的感情:比恋人焦灼、比朋友坚定、比亲人细腻、却比手足更清白。尽管不常见面,却时时刻刻相互牵挂,相互攻击。
清晨,当我从病中醒来的时候,收到这样一条短信,我再次感受到一种被报复的辛酸。
谁叫我曾经放凉过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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