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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莉.狄金森(1830 - 1886),美国诗人.在艾默斯特,马萨诸塞州康乃狄格河流域的一个普通小镇,一个仅有三千人口的农业村庄,度过了年复一年的相同岁月,她象一个诗行间漫步的幽灵,以简洁透彻的魔力风格表达波涛汹涌的内心.作为小镇的居民,狄金森是位独身女隐士,其貌不扬,脸上长着雀斑,眼睛有点斜视,只穿一袭宁静的白衣,象一位圣女.足不出户,偶尔野外散步,在父亲的庭宅里度过了一生,只与家庭成员和少数老朋友见面,只从窗户和窗帘后面看世界.用我们今天的"深入生活" "体验生活" 要求狄金森是注定要失败的,也得不到任何有启示意义的答案. 狄金森称赞过:"家的伟力" 认为"家就是上帝的象征" "围栏之内才是唯一的圣地". 1862年她在给希金森的信中写道:"当然,无论在什么地方,人都会被局限于某一范围之内,尽管囿于一地,辉煌的灵感也会降临" 在长年累月的思索和写作中,她找到了灵魂的喜悦--仅是生命本身就是足以让她感到喜悦了,这种喜悦是"骨头里感觉到零"的喜悦, 是"阳光使我的荒凉成为更新的荒凉"的喜悦.
爱,常人之爱,狄金森是奇缺的.尽管她先后对一位牧师,一位日报编辑和一位法官表达爱慕之情,但都戛然而止,只留下内心的一点惊涛. "爱的那点苦工/对我,已够繁重/我写完了爱的全部/词汇,字母/短篇,巨著/然后闭合回忆录." 她把至高无上的爱献给了诗歌,因为诗歌是她的上帝,她的宗教,她的内心圣地.她崇拜词语,把词语看作是不具死亡能力的能够呼吸的肌肤,在词语所构筑的花岗岩建筑中,她苦修,磨练,象寂寞的蚌在壳中磨炼珍贵的珍珠--惊人的诗篇 .她将自己嫁给了诗歌,而不是嫁给尘世里的男人,因此,她可以自由自在地编织她的文字,然后将它们缝合在一起,创作出适合自己需求的和希望的衣裳. 狄金森一生写了四十四卷一千七百七十五首诗,但生前只发表过七首.她写道:"发表,是拍卖/人的心灵-/.....切不可使人的精神/蒙受价格的羞辱". 1886年5月15日,她死于肾炎.哥哥奥斯丁在死亡的证明一栏中写上"家居"二字.用我们今天的流行语:她是一位"宅女"诗人.
对于死亡,狄金森的视角十分独特,好象自己早已死过,并拥有了死后的目光看待世界和个人--一种死后的立场.死就是开始,她在坟墓中"用僵硬的嘴努力",作为一名为"美"献身的女子,与死于"真"的烈士在地下的泥土中交谈.....她写了自己的葬礼: "正是去年的此时,我死去/我知道,我听见玉蜀黍/当我从农场的田野被抬过/玉蜀黍的缨穗已吐出--" 我们被搞得不安和恐惧了,我们分明看到了不是活着的狄金森,而是死去的她写下的诗句!这种恐惧象她写过的一只眼睛正盯着我,我们:"我看见一只濒死的眼睛/在房间里旋转不停!"
当我们粗线条地走过狄金森的一生,却不经意间在狄金森的故乡,遇见了一只红胸知更鸟,仓促地遏止住不可思议的吃惊时,春雷贯入大地,通知蛰伏的人们,惊蛰时分,听到春暖花开的声音,一定要从冬眠中醒来,醒来,醒来欣赏狄金森的<<如果知更鸟来访>>-
如果知更鸟来访, 我已不再呼吸, 请给系红领结的那一位 一点怀念的面包屑. 如果我不能向你道谢, 是由于沉沉的酣睡, 你会知道,我在用 僵硬的嘴努力.
对于狄金森,我们分享同承她对生命自足的喜悦,我们疼痛颤栗她作为天才诗人世俗爱的乏陈匮缺,我们还要替红胸知更鸟感谢狄金森惠于的怀念的面包屑.而此时,我们却要拒绝狄金森笔下一只濒死的眼睛,在房间里旋转不停!
09.3.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