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佳然
在距牛年春节十多天的时候,一场大雪终于不负众望、有模有样地来了,让这个冬天可以名副其实,也将一些污垢和凌乱遮掩,给企盼春光的心灵增加一些儿快乐指数。
天欲雪兄喜爱雪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似乎更关注落雪的消息,以及任由雪产生的亢奋。其实,作为东北人,特别在纬度相对最高的黑龙江地区,对于雪可谓爱恨交加,既离不了、殷殷期盼,又得忍受其造成的不便甚至灾害。而雪之于我等"好色"之徒,却唯有前者,且钟爱有加,不疲不厌。
我照例在大雪过后走街串巷极尽"整景"之能事,只是前几场小雪因为其小得可怜而显得诱惑不足,此次出动竟成为入冬以来的首次户外采风,或有公务繁忙、双休日悉数奉献的因素。
雪虽停,天却依旧阴着,加之暮色迫近,光线并不很好,所拍之片几乎均无满意者。但只要是走在雪上,听着双脚与雪挤压的"咯吱咯吱"声,满足感便陡然而生,仿佛耳廓乃至周身可以呼吸的器官积滞的忧烦统统被置换。而且,日益膨胀、时而短路的神经也就此冷却并得以疏通,进而忽略了低空刺鼻的炊烟和各种线路编织的网。
大菩提寺近旁的那片白桦林曾被装入春天的镜头,也收藏进天欲雪的心底,并一直演绎着白桦在白雪中交相辉映的意境。一天下午,几位"色友"相约来到那片白桦林,尺八深的雪地留下歪歪斜斜的印记。在那里,可以尽情地呼吸、吟咏,可以不必在意动作失衡遭致白眼,而与白桦树上的眼睛对视,直到自己心虚地将目光挪移。站立的雪--我一直这样定位白桦,齐刷刷挺立着,在没有雪的季节给人一种清爽,
在墨色渐重的夜里偶尔让人心头一亮。而寺庙之畔的白桦更加抢眼,似乎粘了佛门圣地的灵光。显得尤为高洁与深邃。
到达山林开始拍摄之际,太阳就躲在山的那边不肯露面,所以拍摄的照片因光线不足而不够理想。但色友的兴致依然不减,似乎并不注重片子本身,而是能够在寒冷的冬季近郊远足就很惬意了。
事实上,追求美色未必非得跋山涉水、历尽艰险地搜寻,也未必就是远来的和尚会念经。美在于发现,身边不乏美好事物,舍近求远未必明智。
上班路上就已经瞄好的几处雪景,在阳光充足之前被我悉数拿下:覆盖白雪的红灯笼、石狮子和酒店员工堆起的一排雪人。
单位后院的花秋树已经移栽三年,终于开花并硕果累累,一嘟噜一嘟噜的红豆挂满枝桠,秋天显得更加红火。上一个冬季,天欲雪就在自家楼下院落拍到了红豆托雪的镜头,贴到博客上一阵神气,馋得我直流口水。从秋天开始,每天中午去食堂路过那几株花秋树,便不住地打量,入冬以后更是期盼快快下雪。前几场小雪过后,我都迫不及待地凑过去查看一番,一次又一次安慰自己,下场雪、下场雪肯定会出现想要的效果。果然,大雪过后,白雪红豆交相辉映的景色终于呈现了。尽管早前在天欲雪的博客上观摩数遍,尽管在心底多次揣摩,但当这一切真的来临之时,仍免不了一阵惊诧和欣喜。一嘟噜又一嘟噜的红豆托起蓬松的白雪煞是好看,花秋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火红,像戴着厨师帽的红脸关公;白雪附在红豆身上,拉近了与大地的距离,像面絮、像奶油,是调色板无法调出的洁白,是言语和文字无法描摹的纯色。
雪还没有完全停下来,我却早已等不及,踏进厚厚的积雪,顾不得雪灌进鞋窠里弄得脚拔凉,对着花秋树拍个不停。天完全放晴后,又是一通神拍,引得机关大楼过往人员指指点点,我则旁若无人地整景不辍,享受着快意和满足。
一楼同事的声音和电话铃一般急促,兴冲冲地告诉我说有一只鸟正落在窗外的花秋树上,很漂亮,快来拍。我以最快的速度从卷柜里拿出相机,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来到同事的办公室,并边走边开启相机。同事轻轻地打开窗子,我则蹑手蹑脚地靠近窗前拍摄,屋内的几位同事似乎都屏住了呼吸,唯有相机快门"咔嚓"的声响。那是一只十分漂亮的鸟,有两只麻雀大小,头深埋在羽毛里纹丝不动,任由我偷拍。我绕到后院,希望能够得到较好的光线和角度,更希望鸟儿不被惊飞。我趟进积雪,躲在榆树墙后面两三米的位置小心拍照,那鸟似乎早已发现我的存在,不时懒懒地抬起头左顾右盼。我试探着向树下挪移,力求靠得再近些,拍得清晰些。
鸟儿看来并不怕人,很配合我整景,偶尔跳到几米远的另一棵花秋树上,并无飞走之意。我则得寸进尺、彰显贪得无厌之本性,围着鸟儿从不同角度转来转去,拍到了其吞食红豆的姿态,过足了瘾。也多少心存疑惑,竟然有如此大胆的鸟,莫非是哪家放飞的,从它懒洋洋样子判断更像病态。
有同事提供"情报":那只鸟在后院已经转悠两天,它的嘴受了伤。在电脑上播放所拍照片,果然见到鸟喙下部明显折断,原来以为鸟儿一直张着嘴,其实是因伤无法合拢。大家猜测,极有可能是被捕鸟的网粘住,在挣脱中鸟喙受伤;也有可能是笼养的,鸟喙受伤怕养不活才被放生。还预测,那只鸟恐怕活不长久,除了吃花秋这种一簇的果实,其他食物很难吃到嘴里,都为之可怜和担忧。
次日,又见到那只受伤的鸟儿到花秋树上吃红豆,此后就再也没有见到它。
腊月廿八下午,零星小雪停了,和天欲雪到城市东北角的采石场去拍雪景。其实,那座山属于云峰山的一部分,据说是双鸭山的标志性山岭,采石场恰好是鸭头的位置。那山的花岗岩和大理石材质很好,开采数年,几乎将整个鸭头蚕食殆尽,形成了数座陡峭险峻的山峰,成为拍摄夕阳、雪景的好去处。可喜的是,市里已经将包括这座山在内的周边十大山体纳入保护范围,实行森林停伐、绿化和植被恢复工程。
采石场里的雪晶莹洁白,风异常凛冽,零下27度--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给整景带来难度,也增加了刺激。在准备下山的时候,眼见一只风筝在十几米的斜上方漂浮,谁可是真有兴致、死冷寒天地放风筝......定睛一看,却是一只被当地人称作鸟鹰的大鸟,稳稳地悬停半空。我顾不得双手冻得猫咬似的钻心疼痛,在鸟鹰飞走前手忙脚乱地抓拍两张。据说鸟鹰是老鼠和小鸟的天地,或许单位后院那只漂亮的鸟是否早已成为它口中美食了。
节后上班,最关心后院的那只鸟是否还在。成群的鸟儿云集,就是跟受伤的那只鸟同类的鸟,起初是十几只,后来是几十只、上百只,争相啄食花秋果。它们远比那只受伤的鸟机警得多,先是由一两只鸟从最高处的高压线俯冲至较矮的树枝上停顿,左顾右盼,再飞到花秋树上,随后,高处的鸟儿径直飞下,关门声、汽车引擎或不远处放鞭炮都会让它们倏地惊飞。
同事们分析,肯定是近期降雪导致山里食物匮乏,才是他们冒险深入城市觅食。并且被有养鸟经验的同事证实,这种鸟叫太平鸟,一个十分好听的名字和漂亮的鸟。
我不想放过这难得的机会,上蹿下跳,或守候在窗台,或隐蔽在墙后,取消午睡,度过了紧张而有趣的两天时光。直到红艳艳的花秋果被全部吃光,太平鸟象蒸发了一样再无踪影。
期间,也有同事说这么多鸟如果撒点粮食作诱饵肯定能捕获不少,也有人试图找弹弓子......虽然许是调侃、且未付诸行动,却颇令人不快。太平鸟漂亮的羽毛、清亮的叫声无疑给生活增添了许多美好,但竟成为某些利欲熏心家伙的生财之道。据《生活报》报道:近日一些南方商贩与当地捕鸟者勾结,以每只太平鸟5元的价格交易。在(警方)已经查获的案例中,个别捕鸟者竟然一次捕鸟60多只。由于这种鸟羽毛比较珍贵,是南方一些工艺品厂家制作高档羽毛画的原料(2009年2月5日星期四6版《太平鸟每只5元贩往南方--松江原始森林内的省级保护鸟类遭捕杀》)。读罢不寒而栗。呜呼,太平鸟被赶尽杀绝的太平盛世还能够长久吗?!
想起小时候玩过一种跳格子游戏,在地上写下"天下太平"四个大字,口中还念念有词:"天下太平,你输我赢。"其实,自然界(乃至超自然界)本身就是一个个矛盾个体的集成,有人存在,就难免有矛盾、纷争,乃至杀戮,还会有天体、地壳运动,捎带着会产生自然灾害,天下绝无太平可言。但我仍然愿意像阿Q一样制造快乐和希望,诚心诚意地祈祷太平鸟能够太平,祝愿这个尘世辰有清逸,暮有悠闲,梦随所求,好人好报,天下太平。
2009.1.24~2009.2.7 佳然于墨陶斋
红豆戴着白帽--花秋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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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是宇宙眼中一粒沙,人是上天脚下的尘。 ——墨陶语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