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言乱语:《南柯梦记》之一、怀"旧"的梦
记得在一篇小文中专门写过,自己曾在一旧书摊上买过一本书--《霜冷长河》。这本书,早几年便已经读过,在旧书摊上买来不过是一种随手的收藏。买回之后,读了几篇便插在书架上不曾问津。
今夜无事,便读书。看了会《不存在的女儿》,有些轻微的倦意,于是放下。忽然瞥见书架上的《霜冷长河》,于是取来再读。书,是好书,阅读也愉快。房间安静,偶尔传来屋外孩童清亮的笑声与他母亲宠爱的呵斥声。一个祥和而温暖的夜晚就这样水一般轻快流逝。
可是,我翻到书的中间,却发现张字条。凝神细看,不是字条,却是一帐购物回单,上有--XX丝绸商行字样。我天生就喜欢"商行"这样古老的名字,大约是一种怀旧情结,于是,愈仔细地看这张淡兰色的薄纸。纸上除了印刷体,还有一些手写体的字,是极漂亮的行草。品名与规格一栏,填了两个字"真丝",数量一栏却是个繁体的"贰"。
合上书,泡一杯温润的红茶,靠坐床头,点一根烟,眯上眼休憩,便有些画面款款行来。
一位美人,惠质兰心,风姿翩然。最好再撑一轻巧的竹制油面碎花纸伞,穿一袭团花旗袍。杨柳荫里,碎步摇金,从商行里买得两条真丝围巾,便奔了书局。双唇轻启,吐一口吴侬软语,确是纯正的苏州方言,而非晦涩粗糙的洋径浜无锡话。美人取一本书,付了银钱,翩然飘远。《查令十字街84号》的古板绅士弗兰克或立在柜台,尚未回神。世事美好,最美不过惊鸿一瞥。
抑或是一美少年心仪二八少女,送了丝巾,只留了单据。某日黄昏,某山边水存,天金水粉更使人幻想。苔癣斑驳的石阶上,美少年面色微红,执一张淡兰色的纸条儿,读一段"不是看外国人而是看张可老师,看她的举手投足、言谈风度",莫名低叹一声,却又将薄纸夹在书里,将书页合拢来,干脆沉迷于对少女美丽和动人的遐想中。世事澄澈,最真莫过于相思一片。
及至自己从眯盹中醒来,黄梁尚未熟,南柯却已两梦。急急地翻书,不见单据。逐页找了一会,方才找到,待拿起一看,却是02年的单据。心里浅笑一回:《霜冷长河》也不过约99年左右出版的罢。自觉头脑里,那些朦胧睡意里的弄堂、旗袍美人、繁体字、美少年却是一水旧上海、老苏州的影子。
我去过上海和苏州,而且都不是一次。但都匆匆,一次都没拜访过那些古老的弄堂、书店,甚至连外滩和虎丘都没去过,自然也没见过什么旗袍美女。那么,在我脑中始终萦绕的这些场景,究竟从哪里来?除了从电影、电视里,大约就是书里了,后者应该居多。但怎么就会想起它们?对于这些疑问,我几乎无从解释,唯一可以搪塞的理由是--怀旧。可这些"旧"又不是我所经历的"旧",我又"怀"些什么?
傍晚时分,我的小美女去剪头发,半开玩笑地征询我的意见。我郑重地告之:保持长发罢,如吕丽萍那种。
不管怎么说,这种种的一切,光是两个字--怀"旧"或"怀旧",都不能说明问题。
我,也懒得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