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纪念海子 我此生所上过的唯一最高建筑物恐怕是青岛的电视塔了,百十米高的旋转餐厅外面有可以俯瞰整个青岛的广场阳台。有一天,一个年轻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上面纵身跳了下去。
听到邻人说起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猛然有想上去给他烧柱香的念头,如此有勇气选择归宿的人不是精神上的巨人(包括神经病),也是基本上异于常人的人了。如果这个人恰恰是个诗人,那么他的行为也就不足为怪了。
于是想到这个海子,25岁的韶华,冉冉升起的朝阳,才华横溢的名气,那个时代不多见的抒情诗人,因自己的性格弱点,选择在自己出生的那天离去,用死亡书写了诗歌的制高点。25岁便时刻苦于无人理解,甚至不能承受失落爱情的打击,用陨落来回报世人,其价值也许已远超过好事者的品评。读者和友人要做的,只能是从他的诗歌里探讨他另类的精神领域,体会他丰富的精神启迪,聊做纪念而已了,像西川,像卧夫。
活在这珍贵的人世间 太阳强烈 水波温柔 一层层白云覆盖着我 踏在草地上 感觉自己是彻底干净的黑土地 活在这珍贵的人世间 泥土高溅 扑打面颊 活在这珍贵的人世间 人类和植物一样幸福 爱情和雨水一样幸福
常人,如我,也常会发现自己生活在一个没有诗意的年代里,解决自己的存在好像是唯一有权力有能力所做的事情,有时也常有这样的荒谬准备,比如睡上一生不醒来,比如走进大海不回头。如果我不小心做了诗人,也许现在我也是受友人焚香悼念的魂了。然而,比海子多活了10年的我没能达到海子的才情,也就没有了这份自信去消灭自己换取永恒,反而像个常人一样对这些行为思想怪诞的诗人的自焚的价值观和责任感提出也许诗人本身已思考了千百次的疑问。如果说这些才人死得没有价值,可他们的死唤起了死前所不能唤起的人们的觉醒,人们终于要从他们的诗歌与现实的矛盾中追究一些根源性的联系了,这也许是诗人死前早就预料到的吧,所以才以身殉诗了。他们活着的时候找不到对话者找不到听众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于是选择了极端。
中国七八十年代以后的诗人步屈原后尘的大有人在,蝌蚪,女诗人,割脉,戈麦,跳水,海语,卧轨,徐迟,跳楼,顾城,把大刀挥向妻子,方向,服毒,还有老木,余地,吾同树......他们都是新时代的却不是诗意年代诞生的错误诗人,那个浮躁得让人喘息都感到没有位置的年代里怎么会容得下清纯敏感的诗人呢?他们的离去也未尝不是一种勇猛的挑战、无奈的遁逃。那个年代我一直在校园读书,那个年代的文学作品空洞夸大飘渺晦涩躲闪,内容丰富的仅仅是回忆六七十年代文化大革命时期文人上山下乡经历的荒诞与蒙昧,余下的,都是精神的浮夸者找不着历史切入点的乱七八糟的臆想作品了。
诗人,怎么能遨游得开心洒脱?尤其是抒情诗人。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间活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新千年过了的某一天,我抚摸着年已97岁的我姥姥的青筋暴突的冰冷的手,望着她浑浊无光的但很深邃的泪眼,萌生的是我再活70年也不过如此的念头,而我姥姥似乎看穿我的内心,神志清醒地对我说,我早就活够了我怎么还不死? 习惯了生死不由己的老人终于失去了耐心,在一个月朗星稀的深夜毅然把一条纱巾系上窗棂......我那时就想,我姥姥活到了一个很洞悉世事的年龄,用自我了结把百年的挣扎划上句号,我突然觉得她那么高大那么神秘。
而诗人的心灵,仅用了25年就达到了我姥姥100年才达到的境界。
诗人,都是浓缩的历史啊。
如今,拜金的年代,诗人也大抵渐渐隐埋了锋骨,要么已经得了道出了世,要么顺流而下,做了世俗的书记员。像海子这样英年便锋芒毕露的诗人更难寻了,再寻,也是由于代沟而难以互相欣赏了。倒是汶川地震时产生的感人诗篇提醒世人还有这么一群才情诗人埋在人群里,隐忍坚强又不卑不亢,但其情真意切的本性已随曼妙的诗歌不经意地飘着,任你捕捉却不任你随意把握。
"被一再地推迟之后,你终于决定开始,总是有一些东西阻碍着你的前进,它们迫使你放弃一切,包括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