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经睁着空洞的但充满憧憬的双眼躺在让你辗转难眠的床上,毫无前因后果地以无惧天下的胆量想象过自己插上晶莹剔透的天使的翅膀在星光璀璨的夜空遨游并普度众生般地俯视着想拥抱你的人类过吗?如果有,那么很悲痛地恭喜你,你已经达到了思想家的高度。 我就是在这个高度上徘徊的,而且几十年如一日,废寝忘食殚精竭虑,遗憾的是目前尚未斩断那双可爱而又可恶的翅膀的欲望。 不幸成为思想家是在生平想成为的所有家的梦幻肥皂泡破灭以后,终于敢于面对现实,与孔子老子柏拉图亚里士为伍了。 作家曾是我小女孩时期无尚的向往,可惜发现像琼瑶那样的要么让笔下人物歇斯底里要么痛哭流涕地为情所累的创造者我不想当,像鲁迅那般以笔为枪顽强抨击时政的冲锋者我又当不了,贾平凹又黄又土,王朔太痞太狂,学李白我酒量不行,学毛泽东我气度不够。此梦就此休矣。 那就政治家吧,偶尔做过这样的梦想。但实践证明左右逢源能上能下能屈能伸呼风唤雨之能耐确乎不是我等小女人所能具备,何况统治一个男人的社会倒真不如被男人统治更能达到统治男人的效果,或者说统治一个男人所能得到的一切强于统治多个。更何况,政治这玩意太累,粗茶淡饭布衣裳,这等福我能享了,齐家治国平天下,还是让儿辈承当吧。 考古学家,翻山越岭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地挖尽历史的后花园,间或盗盗明清大墓发笔横财,也是我年轻时的不懈追求。这段恶梦结束于读十三陵掘墓的众多故事,凡掘墓人均噩梦缠身无好下场的,当年以吴晗为首的挖掘长陵的考古学家一直没能摆脱悲惨境地。罢也罢也。 那就企业家,钱比什么都强。但没日没夜地打拼于这个冰冷的物欲世界离我今天的价值观和几十年前一样都相悖千里,要是赚钱才能让我爱钱,我宁可拥抱我清贫的三尺讲坛,天天说些大而无当的无聊哲言,煎饼卷大葱地打发快乐的每一餐。但我确实羡慕企业家脚踏实际风口浪尖上淋漓尽致的生活体验和站在成功船头意气风发舍我其谁的大气派头。羡慕加仰视就只好远观了。 就剩女当家了。这是当年我雄心壮志的下下策,以为当所有的梦想失败它便是最实效最便当最大限度实现自我价值的形式:嫁一个体面多金丈夫,当一辈子乖乖婆加母老虎,那样就会毫无顾忌地倾向梦想同时斩断梦想。这段梦想什么时候结束的已然毫无记忆,当然也并没有悔恨过自己未能嫁做多金妇,当然了,也没庆幸过不嫁。 于是我成了充斥梦想又毫无梦想的除了梦想一无所有的思想者,忙时思,闲时想,以十二分的热忱与激情打造自己的虚拟空间。 思想是一把双刃剑,它是进步的力量,却也可能成为破坏的力量。言论如此,但梦想已粗暴地将我卷入思想的漩涡,我沉溺其中并欣然接受。纵使思想家的勤劳与深邃一直不能代替我的柴米油盐和抵押贷款,我已决定终生奉献于斯,甘愿抛洒我的青春日夜,为思想的流通与传承殚精竭虑,与深夜一同哀鸣,与晨露一同洒泪。漫漫长夜我的思想延伸,我的灵魂出窍,我的孤傲滋长,我的落寞飞舞,我的思念插翅,我的阳光大放异彩。 孔子怀抱着他的仁政走过一个又一个国家,但仍然食不果腹,一生穷困潦倒。而我的思想不仅成本为零而且无所不能,借宋真宗的劝学文来说则是:富家不用买良田,脑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胸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眼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梦中自有颜如玉。 阿Q吗?能像他那么开心高智商地活着该是多数人孜孜以求。狂吗?不妨狂一下,"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