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一 我倚着窗子站着，从窗棂的空隙里向外凝视。窗外是一片灿烂，窗内是一片阴暗。我眯着眼从阳光的缝隙里望向湛蓝蓝的晴空，可是，我什么也看不见，因为强烈的光线使我不得不把两只眼睛闭得紧紧的。我低下举起的头，睁开被阳光刺得生疼的双眼，直直地平视着前方。窗外的世界好热闹，不时传来一声汽车鸣喇叭的尖锐声呼啸而过，楼下有一群小孩正在玩着溜冰，他们在愉快地过着他们的暑假。而我，也在过着自己的假期，寂寞的假日，心痛的假日，归结起来就是长长的回忆......在这长长的午后，恹恹的时光里，我把自己关在屋里，让思想沿着这条漫长的时光遂道回奔到遥远的回忆里。 姐姐，下来一起玩呀！ 隔壁的小女孩在楼下仰起她的小脑袋对我天真地招呼着。她脸上的笑容真灿烂！我低下头对她无可奈何地咧了咧嘴，我想这个笑容肯定比哭还难看。于是，我把身子向后一缩，我不想让自己脸上的忧郁被楼下的小天使们抓住，不由自主的想找地方隐藏起来。拉上紫色的窗帘，把阳光隔绝在窗外。离开了窗子，我才觉得自己的腿已站得发酸。无意识地推开了书房的门，在宽大的松软的沙发椅里，我乏力地坐了下来，顺手拿起沙发上的一本翻开的元曲。我懒懒地随手翻看着，我把眼光停留在一首曲牌名上，久久不能移开，跃入眼帘的，是一首荡气回肠的元曲： “折花枝寄与多情。唤起真真，留恋卿卿。隐约眉峰，依稀雾鬓，仿佛银屏。曾话旧花边月影，共衔杯扇底歌声。款款深盟。无限思量，语笑盈盈。” 这是吴西逸的一首双调“折桂令”。看完此曲，我感到胸口中一阵翻搅，好像有无数的小虫子，正沿着血管在我体内爬行，轻轻地噬咬着我的肉体。 书房内沉静得使人窒息。我靠在沙发里，手上捧着那本元曲怔怔地发着呆，脑海中模糊地浮现出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如果当初不是你给我买来了唐诗、宋词和元曲，我又怎能体会出古人的感情和痛苦呢？如今，这些东西却已是填满了我的思想，胀满了我的情绪，折磨了我的灵魂..... 你真像一只可爱的鸟儿！ 你把所有能形容我可爱的小东西都拿来作比喻了。我真像鸟儿吗？我虚幻地朝你笑了笑。鸟儿？是那么的自由，那么的单纯，它们不会像人类这样充满了矛盾和紊乱的关系，不会有苦涩的感情。我真是鸟儿就好了！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二 放下元曲，眼睛在房间里随意地巡视了一遍。然后，我把视线停在了书桌的最下面一层，感到头脑有一阵晕眩。那里面锁着我尘封已久的日记和一些悲伤的故事。有好久了，我没有去打开过，每次进入书房，我都设法使自己不低下头去，怕低下头去接触到那个令我伤心的抽屉。我努力地想把目光从那里移开，但是我做不到，那里面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斑斑点点带着一股强大的压力把我折倒了，我感到一层泪雾模糊了我的视线，我费了好大的劲才站起身，走到书橱旁，我从书本里面最隐暗处掏出了我藏在里面的开那个抽屉的钥匙。今天，我没法控制自己，仿佛那里面有一种魔力在招唤着我的灵魂，我回到沙里，软软地无力地坐了下来，然后，用我微颤的手把钥匙插进了那把小锁。 抽屉打开了。我转过身子，然后费力地把那层泪雾硬逼了回去，再转过身子来。抽屉里静静地躺着几本厚厚的日记本，还有一些我们一起折叠的千纸鸽以及你送我的一些小玩意，整个抽屉塞得满满的，就像我此时此刻胀满酸楚的胸口，满满的，沉重地压得我生疼。 我轻轻地拿起那粒紫贝壳，是你那次去越南旅游，从海滩上给我拾回来的，我一直小心翼翼地珍藏到今天。我深深的凝视着它，由于时间的关系，贝壳的颜色已经褪掉了一些，淡淡紫紫的，显得有些斑驳，满面沧桑，就像我现在的心境一样，那上面的斑斑点点不是颜色掉了，而是我每次捧着它时留下的泪痕。 从遥远的异国海滩给你带来了你最喜欢的礼物，希望它的颜色永远不褪，依然如此美丽，就像我们的爱情！ 我捧着那粒小小的紫贝壳仰起头梦幻般地看着你，听着你那带着磁性的声音，我深深被感动着。 而今天，这粒紫贝壳却已在悄悄地褪色了，就如早已我们蜕变的海誓山盟。 一股心酸由心底深处升到胸口处停住，在那里不停地翻搅着，那刻骨铭心的痛！ 我轻轻地放下那粒已褪色的紫贝壳，然后拿起一本淡蓝色封面的日记本。无力翻开封面，扉页上缭草地写着几个字迹： “记存于一九九九年初秋。” 跟着是一厥古人所作的词： “深院空闻燕语，满园闲落花轻， 一片相思休不得，忍教长日愁生， 谁见夕阳孤梦，觉来无限伤情！” 一九九九？有多久了？不想去计算，那已经是很遥远很遥远的记忆了。 我跟着翻开了扉页下的第一页，并没有写日期。我不记得那时我为什么会没有把日期写上去，在我的印象中，我写日记应该是不可能不写日期的。我抚了抚有些沉重的额头，然后从那些斑斑驳驳的缭草的字里行间走进了我过去的世界。 “突然抬起头瞟了一眼挂历，还是八月份的，听说是九月份了，于是，我站起身来撕掉了那页八月份的。仔细一算，来珠海已是一个星期，为什么我觉得好像是过了一个月一年一个世纪了呢？这度日如年的日子我还要熬到什么时候才算是头？...... 天天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去大街上瞎逛，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冷冷清清的屋子里，天天如此过日子，天天如此消耗着体力，就是要把在另外一个城市里的伤痛消耗掉，可是，为什么我还是那么痛苦呢？ 白天游荡的灵魂，每到夜深人静时又回到了我的身体内，使麻木的我又开始有了感觉。那灵魂回到我躯壳的时刻也是我最痛苦、最失意、最伤心的时刻，我被这一连串的最彻底打垮了！这种日子会长期延续下去吗？....... 耳旁总是想起你对我说的那句话：‘小东西，在这个时候，你千万别离开我，否则，我再已受不起打击了！......’我当时好想哭，好感动。可是，我还是被送到珠海来了。当然，我可以不来的。可是，我还是来了，因为我怕影响你工作，怕在你工作上突然的变动所带给你的压力再在精神上无形的给你增加了负担，所以，我还是选择了来珠海。你说，这样也好，可以散散心！可是，为什么我的心愈来愈沉重，愈来愈郁闷呢？ ...... ......” 我把头从日记本里抬起来，这些文字令我想起了你，想起了在珠海的那三个多月，也想起了就在那三个多月中我们的感情所发生的蜕变。 我一页一页地翻下去，都是些零零碎碎的记录，每页都是绉巴巴的，有的已经模糊不清了，我的心也跟着绉缩起来。我努力撑着往下看去： “我的身体愈来愈瘦弱了，我在想，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死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我总觉得在我的内心深处住了一个魔鬼，它在每个晚上都在残忍地折磨着我，撕扯着我，我的心好痛，这究竟是为什么？我不知道！ 你现在的事业怎么样了？从电话里我听到的是你疲倦的沙哑的声音，我好担心！ 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遥远的那头传来你勉强的笑声，我的心更痛，好想马上飞到你的身边，可是，我不能，我不能令你分心。 ...... ......”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繁华城市里，我好孤独。我没有一个朋友，我怕夜晚降临，因为住在我心里的魔鬼在夜晚降临的时刻就会醒来，我好怕！于是，我开始去夜总会品尝寂寞了，去‘金字塔’ＤＩＳＣＯ里发泄内心深处的郁闷了。我不敢告诉你，因为你从来不允许我去那些场所的，特别是一个人的时候。我这样算不算欺骗呢？ ...... ......” “.......一直以来，我就坚信着我们的爱情是经得起考验的。 来珠海已经快两个月了，时间为什么总是过得那么慢呢？在这段时间里，你一直没有来看过我，只是把我安置在这个城市的一个角落里，你为什么不来看我呢？真有那么忙吗？ 我终于有朋友了。他是我在咖啡馆里认识的，他的家就在海的对面————澳门。他说总是看到孤独的我一个人坐在咖啡馆里，是那么的寂寥。他说的没错，那么，你又理解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吗？ 他经常带我出去吃饭，总是帮我叫我最喜欢吃的黑椒牛扒，我很感激他帮我分担了不少的寂寞和孤独。 可是，到了晚上我还是不停地想你，想你想得心痛。 有一个星期没有你的电话了，你忘了我吗？还是真的太忙？终于，我忍不住了，我要回去，回到那个有你的城市！我没有告诉你，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当我激动地站在你面前时，我并没有看到我如期的惊喜，我有些失望。 你在那里过得还好么？ 这是你的第一句话，一句很平静的的话。我丝毫听不出有半点的激动。我静静地告诉你，我还好。 我想回到公司上班。我说。 我逐渐冷却的心开始痛了起来，我真哭。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的相见会是如此的冷淡。 也好！ 你的话好冷！冷得我打冷颤。 你回来上班，可是，你在珠海的那个朋友呢？怎么办？ 我愕然地瞪着你，你在说什么？我有些不懂。 他不是你新认识的男朋友吗？ 我差点晕倒。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呢？ 我在失望中回到了珠海，我并没有向你解释什么，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两个深深相爱的人却不信任，这算什么？我感到很痛心。 不久，却传来你的桃色新闻。我开始恨你！ ...... ......” 我看不下去了。合上这本日记本，拿了另外一本来看。 “......我离开了你！我怀着受伤的心离开了你！可是，你却开始发疯般地挽留我，我说那已是不可能了，我们的事已经成为过去。你说你那些桃色新闻是你故意气我的，你说你忍受不了我与别的男人约会。我那也叫约会吗？我很生气。你当我是在看粤语长片呀，这是现实，不是演戏。我拒绝听你的解释，我固执地离开了你！在我转身那一刻，我不经意地从眼角瞟了你一眼，我看到了湿溽的眼眶里有着深深的后悔和痛苦，但是，我还是决然而去。只是，泪水爬满了我的脸颊。 ...... ......” 我的心一阵一阵地绞痛着，泪珠终于从我的面颊上滚落。 三 我放下日记本，站起身来，走到客厅去，倒了一杯红酒，然后蜷缩到沙发上去，泪水沿着眼角向下滑，滴落到酒杯里，溅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把我的心圈得好紧好酸好痛。 我把自己圈在了一张逃不掉的网里。在这段日子里，我一直被这张网折磨着，在网里痛苦地挣扎着，挣扎着，挣扎着...... 我醉了！ 含着泪水，我轻轻地模糊地哼着那首一直存在我心底深处的歌： “人世情缘无非是梦，昨夜温存不该的相逢，想要忘记又不忍放弃。最怕爱上像你这样冷漠又温柔的人，寂寞世界谁来靠近，醉过之后身边冷清清，迷路心没方向的云，最怕拥有这样似有若无的感情，多情人都把灵魂给了谁，为何眼睛总是蒙了灰？多少次小心翼翼告诉自己，不要坠入痴情的轮回，多情人总让忧伤给灌醉。为何潇洒一点都不会，多少爱恩恩怨怨换来今生永难平息的泪。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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