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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原始的地方,水越是具有原始的纯粹。偏僻静谧的深山,是水的源头。那是洁净而毫无污染的自然之水。
在湘西的德夯苗寨,我们体验到原始之水的自然状态。
大热天,从凤凰乘坐无空调的中巴到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的首府吉首。再包一辆面的,一路颠簸着,溯水而上,往深山进发。
即使是七月流火,山风依然清爽扑面。沈从文先生描写过的峒河边上,时常可以看见一两个赤裸身体的男人在洗浴,那种完全自然的状态,叫我们在城市里久住的人心生出十分的羡慕。
车子拐进一个弯道,眼前的景色忽然不同,是那浓绿而陡峭的山峰直逼在面门。德夯苗寨就在那山峰环抱之中。
在寨子的中心广场,我们下车。一大片典型的苗家建筑,一片片小小的黑色鱼鳞瓦,古老而昏暗着,突出地匍匐在依山而建的吊脚楼顶。
我们在寨子头上的石头旅馆落脚。主人姓石,是邮电局的退休职工,像多数的苗族男子,矮小瘦削却精明干练。大概是来观光的游人多了,他们新砌的房子虽然还是苗家建筑的外观,但内里都汉化了。两层,有卫生间、冲凉房、阳台,房间里还安了纱窗。因为他家最靠近山和溪流了,咫尺之间就是绿色和蝉鸣鸟语,夯峡溪的流水声如夏日疾雨过筛。山风习习,根本没有安装空调的必要。
旅途劳顿,一身汗渍。女主人热心地告之,穿过屋后的稻田,在青山绿树掩映中走100米,就可以在溪流中洗衣服。而且这夯峡溪是寨子里人洗澡的地方,男人在下游,女人在上游。好象约定俗成的味道,从没有人偷窥,就是偶然遇到了,都是主动回避。
除了洗澡,我们要在主人卫生间兼作的冲凉房里完成,那衣服就得入乡随俗去溪流里洗。我们端起塑料脸盆,穿过后院刚刚抽穗的稻田,来到夯峡溪边。
已经有一个红衣女子在溪水中洗那长长的黑发。见我们来了,便指导我们洗衣服应该站的位置和操作姿势。
夯峡两面是高山千仞。9月这里将举行国际攀岩大赛,其山崖的陡峭程度就可想而知了。溪水清澈流急,将峡谷冲击出一个一个石阶,溪流每下落一级,就是一段白色的小瀑布。据说,溪流的来处正是有名的夯峡瀑布。溪流边有农人开垦出的狭长稻田,山上的绿树和蔓草衬着白色的溪流,幽深宁静,像一幅美丽的山水画廊。
我和旅伴赤脚,小心翼翼地走进溪水平缓的一角,也就走进着山水画中,学着苗家女子的样子洗衣。
一阵歌声,一阵笑声,走来了两位手提小竹篓的苗家姑娘。那绿色的树叶里包裹着一块白香皂。她们超过我们,一直向上游走去。于是,在最大最宽的一级溪流前,我们看见了青春的酮体。那阳光赐予的棕色皮肤包裹的躯体,在白色的浪花里或直立或弯曲或匍匐,健康着,像梅花鹿般活泼结实。那山水画因此就活生生起来。我们分辨不出也来不及分辨,哪里是人,哪里是自然。而且仿佛她们就是那自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在那水声中,在那画廊中,我也醉了。迷了。痴了。
我也向那湍急的溪流中去,让那自然之水打湿全身,一直湿透骨髓,整个溶化了去。忘记了人世间的一切禁忌羞耻,忘记了曾经有过的欢乐和痛苦,幸福与忧伤,我是水,水是我。
溪流真的很清凉,但如绸缎般柔滑。那奔涌的力量,叫我知道,会游泳在这里是无济于事的。因为那水根本不是浮力,而是一股冲击力。当我跌落的时候,就干脆放弃了挣扎,任由溪流将我冲到下一个石板的平台,但那水冲击的力还是叫我的身体在山石上撞得青紫。可那水中的愉悦叫我根本看不见也感觉不到所有的伤痛。
清爽,甘冽。当我在溪流中站起来的时候,仿佛只有灵魂,没有肉身了。那轻松与爽快的感觉如同在白云中行走,在梦境中神游。
※※※※※※ 透视万物之核心抉其品性之真,真既是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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