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无悔的岁月 伊夫 只要有了当兵的历史，一辈子也不会后悔。每到八一建军节，战友搞个聚会，单位开个复退军人座谈会，就连八月里的电视，多几部军队和战争题材的影片，看起来多有几分回味。告别军旅生活有22年了，回想往事，就象刚过去一样。 奔赴边疆 1976年春，我当兵了。那一年对于共和国来说，是极其悲壮的一年。周恩来，朱德，毛泽东三位领袖相继逝世，唐山发生了大地震；也是那年，粉碎了“四人帮”，结束了文化大革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开始了新长征。 我是从知青点走的。离开湘西时，已经是早春时节，南方已度过最冷的一段严寒，春回大地，草木已吐出细嫩的芽。先后不同的是，那年是春季征兵，多在家过个年，少在冰天雪地里滚爬个冬天。在征兵前，我们就知道，接兵部队是黑龙江省军区独立二师，很远。初出茅庐，不知道这“独立师”是啥兵种，想象中“独立师”应该象电影《独立大队》那样冲锋陷阵的部队。 带着美好憧憬，怀着报国热血，乘座“闷罐车”离开了湘西。那时征兵量大，当兵容易，两个县的新兵就可以坐满一列军列。当穿棉袄大头鞋背背包扎腰带还戴着大红花的新兵，浩浩荡荡从县城走到火车站时，个个都大汗淋漓。他们不解地看着一辆辆棚车上的火炉还冒着烟儿。便问，要那玩意干嘛？接兵的人说，干嘛？过了长江就知道了。 军列一往无前，跨长江，过黄河，一路高歌，向着北国边陲驶去。虽是早春二月，过了黄河就明显地感觉到火炉的威力。一天傍晚，军列停在丰台兵站，我们吃罢晚饭，坐在车内，向北看去，想象中那儿离北京并不远了，此时多想到北京城里看一看。军列却无情地向东开走了。一觉醒来，带队的军官喊着，山海关站到了，停车40分钟，快起来洗脸嗽口。我们穿好棉衣鞋袜，跳下火车，便被北风吹了个趔趄，有的人却实实在在在雪地里打了几个滚，我们奔向那一个个厚冰堆着、用纽罐摇轱轳吸水的井台上洗脸嗽口，感觉到新鲜，那知，后来竟与这种水井打了四年的交道。 新兵训练 军列跑了六天五晚，终于到了黑龙江的一个小县城停下来。下车，列队，忙乎了一阵，才以排为方队，向军营走去。想象中的新兵营，原来是座大粮库。领新兵训练的班长们都来了，初尝一溜儿睡大炕的滋味。这时“独立师”是干什么的迷底终于揭开了，主要是站岗放哨搞守卫，我所到的那个团，负责看守劳改犯。 满怀信心去当兵，却去看守劳改犯，开车学技术的梦，进大城市的梦破灭了，有人称病想回家，连长说：谁也别想当逃兵，每月45斤高粮米也要养你三年。 没容得我们多想，便是紧张的新兵训练。一天到晚的“一二一”，没完没了的立正稍息左右转，显得枯燥无味。最要紧的是吃饭，只一定的时间，我本来吃饭就慢，那些集合号声常使我带着半饱的肚子进入队列。一个月的队列训练后才摸到枪，进行射击刺杀投弹的训练。 有趣的是晚间紧急集合。集合号声一响，掀开被子跳起来，穿衣服打背包穿鞋袜都得摸着黑进行，在两三分钟之内，得跑出来列队。养成习惯，睡觉前把衣服鞋子背包带子弹枪械手榴弹放在固定的位置，黑夜中起来伸手就能抓到而不拿错。头一回紧急集合，连长深更半夜把队伍拉到小城里跑了一圈，雪地里丢下一片鞋子水壶被子什么的，跟在后面的小卡斯车捡了半车。也有人把鞋穿错了，错了一串，闹得炕尾上的人光着脚跑出去的笑话。夜间紧急集合的训练次数多了，笑话少了，也就练出一个军人固有的素质。 到这时候，才体会到一个月的“一二一”并不冤枉，几步路一迈，显示出一个军人的气质。这时，天安门发生了反“四人帮”的“四五”运动，加快了训练进程，提前下到连队。 连队生活 戴上领章帽徽才算得上一个兵。那阵没恢复军衔制，不论是军官不是士兵，都是一色的“一颗红星头上挂，革命红旗挂两边”，不同的是军官比士兵衣服多两个兜。 我下到一个三机连，有五三式重机枪、八二迫击炮和反坦克的七五无后座力炮，负责看守一座劳改农场。白天押着犯人下地，到了指定地点，四角上插上小旗，框定了犯人活动的范围，我们守在四角，目的只一个，不让犯人逃跑。晚上就轮流地站岗，守住监狱。其余的时间，不是训练就是开会学习搞营区建设。班长排长们训练有瘾，动不动就喊操练，常累得我躺在炕上不想起来。 黑龙江的春天非常短暂，“五一”和“十一”都会遇到暴风雪，春天就是草原上的花，三五天就过去了。五六月里风沙特别厉害，每天执行任务回来，吹得屁股上都是泥灰，老百姓有句嗑：住在泰来府，一天二两土，白天没吃够，晚上再来补。遇风沙天气，在野外执行看押任务，风沙吹得眼睛都睁不开，仍得加倍警惕，防止犯人逃跑，因为犯人是最容易利用这种天气逃跑的。犯人逃后，会给社会带来很大的危害。闲时，老兵总要给新兵讲一些有关犯人如何逃跑，又如何残害人民的事例。 76年6月上旬，朱总司令逝世，7月下旬，发生了唐山大地震，9月9日，敬爱的领袖毛主席也逝世了。全国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部队也进入一级战备状态。那段时间，睡觉不脱衣，子弹不离身，枪械不离手，随时准备打击敌人。10月里，粉碎了“四人帮”，人心大快，连长一高兴，大喊，杀猪包饺子！那个礼拜，我们连连续杀了四头猪。 探亲历程 当兵的人跟邮递员最亲，家书抵万金，邮递员就是传递家音的使者。当兵的人，常有想家的时候。三年军旅生活，我终于有了探亲假，指导员说，你就在家好好过个年吧。能在节假日请到探亲假，算是首长的恩赐。带着思念亲人的迫切心情，乘坐三天两晚的火车，离过年差三天时我到家了。我想先到贵州铜仁去吧，看看外祖父和姨舅们。到铜仁当晚，家里打来电话，说部队来了电报，速归队。次日赶紧回家，到家里时，已收到部队的三封加急电报了。父母亲含泪为我准备好行李。年三十晚上，登上了昆明至北京的62次特快列车，急急忙忙往部队赶。 列车上几乎都是当兵的人，大家都是一种心情。那时，中越边境战火不断，中苏边境局势紧张。南边要打“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北边要防“北极熊”。那时苏军在黑龙江周围就部署了80个步兵师，沈阳军区调兵遣将更为频繁，军人肩上的担子是很重的。我初二早上到了北京，见到我在新华社军事分社工作的姨父，他问我这么早来干什么？我说要打仗了。他说没这么快吧。仅过了两天，分社用飞机把他送到昆明，到云南前线采访去了。2月17日自卫反击战打响，我还看到他的一些战报。 79年秋，呼伦贝尔盟划归内蒙古自治区管辖，我们部队也划归北京军区。年底，我复员了。恰遇铁路招工，说是为枝柳铁路招的养路工，我被安排进了铁路，干上了李玉和的差事，扳道岔。由军事化转为半军事化，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有当兵的历史，有自己无怨无悔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