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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杏之恋 据说如今的丹东人生活的感觉很是滋润，挪用比较文学的理论看，这大抵是没有错的。你看，那一江之隔的朝鲜新义洲市以及整个朝鲜多么贫穷而落后，那里的天空是蓝色的，大地却是灰色的，那里的很多朋友是多么想到丹东来，就像我们很多同胞多么想到欧美去，甚至不惜冒险而偷渡。坐在一只游艇上，畅游鸭绿江，放眼两岸，做个丹东人的自豪的感觉真会油然而生，那时，你不做阿Q都不行——他奶奶的，老子比你阔多了！ 从丹东回来已经两个多月了，忙忙碌碌的竟还没有忘了丹东的容颜，我想，一定是那满城的银杏树深深地植在了我的心里。丹东应该说是美丽的，它的美丽不在于它有新义洲所没有的高楼大厦和花哨广告，也不在于许多内陆城市所没有的翠绿的鸭绿江，更不在于它有一座别处所没有的友谊大桥，我想它是因千年之树银杏的泛滥而别有风味的。 走在城内宽阔的街道上，你就走在了银杏树的怀抱里。不用抬头，那满眼的深绿就把你浸染成了春天。银杏的叶子非常浓密，如一把把精致入微的袖珍折扇，朝你微微拂动，即使是炎热夏天，你也不会有心焦气恼的。五月的银杏还没有果子，有了果子的银杏可能会更诱人垂涎，但我宁可喜欢只有美学价值的初夏的银杏。年少时好象读过郭沫若写的《银杏》一文，郭老先生把银杏的诸多药用价值、工艺价值等罗列了个遍，让当时的我们啧啧称羡，恨不得马上去砍一棵来。现在我不这样想了，树是大地母亲的首饰，它的最大功能只能是美丽母亲，而不是给我们这些贪婪孩子一饱口福或中饱私囊的。所以，在此我不想查什么大词典而罗列出银杏的叶、花、果、干、根各有什么功用，我怕成了那些极有商业眼光的所谓企业家的同谋。 当然了，我去丹东绝不是仅仅去欣赏银杏的，有谁会仅仅为了欣赏银杏去那遥远的边境小城呢？我是平生第一次出国，虽然是朝鲜，我的感觉还是挺新鲜的。去朝鲜最便捷的路径当然就是丹东了，如此而已。银杏是好客的丹东人民给我的意外的礼物，注意了，这个礼物我是带不走的哦。还有一个意外的也带不走的礼物，却是一个大活人，那就是西陆上颇显活跃的写手文轩，当然也只是具备和银杏一样的欣赏价值啊。 丹东人可能很多是满族的，文轩就是满族人。东北人都豪爽，不分男女，文轩也很是爽快，说话频率快，干脆而利落，像竹筒倒豆子。和她呆上几天，保准你可以成为豆子大王。从她的竹筒里，我知道了许多许多网上故事，有痴情的，有无情的，也有绝情的，可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中国人动不动就请吃和吃请，文轩和我当然也不例外。盘腿坐在一家有银杏树作三陪的小酒店里的小包间，文轩问我想吃什么菜，我的要求不高，我要她只点我没吃过也没听说过的丹东特色菜。溜街时看一家家酒店门口小广告牌上写的歪歪扭扭的菜名，我的胃当时就被诱惑了，蠢蠢欲动。经过友好协商，文轩终于点菜如下：炒楂子、菠菜拌蚬子、肉片茼蒿、杂拌鱼、炒鱼子。酒嘛，自然是鸭绿江啤酒，到了鸭绿江，不喝鸭绿江可不太哥们。 吃饭喝酒一般是没什么意外的，当然有些同志有些意外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我可不是“有些同志”之列，虽然我做梦都想列入。还有些同志名为吃饭，实为吃人，用那深不可测的无底洞似的眼睛吃，名为喝酒，实为喝血，直喝得全身血脉膨胀，某些隐蔽良久的器官也就跃跃欲试，作冲锋状，可谓师出有名，直捣黄龙耳。不过（注意了，我喜欢用“不过”，没办法啊），我也无缘跨进“还有些同志”的门槛，虽然我同样做了梦。文轩好象有些醉，其实她真的喝得少，她的喝酒动作基本是做示范表演的，也许她是因菜而醉？她倒出来的豆子都有酒味，是想把我熏醉吧？可怜我没有识破她的诡计，还张开口袋一个劲装她的东北口味的豆子。所以，我醉醺醺了，可我却囔囔着“我没醉”，和许多亲爱的哥们一个毛病，也许我是真的真的醉了？是因酒还是因菜抑或因人而醉？我不知道，喝多了酒的哥们都喜欢唱“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想知道的话就去问问窗外名为三陪实为监督我们的银杏吧，这鬼家伙贼精。 银杏总体上还是友好的，它袒护文轩也是可以理解的，文轩是它的老乡嘛。但是，到了鸭绿江上，它就鞭长莫及了。我和文轩飞快艇，逛铁桥，尽享我国有悠久传统的浪漫主义，当然我们也不能忘了同样有悠久传统的现实主义。处在两个主义的夹缝，我只能庄严地缅怀我们无比光荣的革命历史主义：名为中朝友谊大桥的断桥，实际上活得多么尴尬啊，它是日本人出钱造的，又是美国人炸断的，既是友谊，又怎么半途而废了呢？我们这些后出生的中国人该怎么看待这座复杂而简单、简单而复杂的桥呢？悲伤？愤怒？自卑？自豪？……望着来来往往嘻嘻哈哈过江之鲫似的同胞，我只能把这个尴尬的问题抛进鸭绿江，让那些真正的鲫鱼们去思考。当然，还只能是那些有中国国籍的鲫鱼们，至于朝鲜籍鲫鱼朋友，他们可能忙于生计，无暇作思想家。 丹东以前叫安东，是解放后改现名的。幸福的丹东人民如今有七十来万了，这七十来万幸福的人里，我只认识且不能忘怀的仅有两人：一是喜欢竹筒倒豆子的文轩妹妹，一是喜欢打扮臭美还贼精的银杏姑娘。 2002.8.1. ※※※※※※ 在无物之阵中大踏步行走 （http://xsjc.xilubbs.com） 转自 新三家村 [xsjc.xilubb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