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月光与女人

      我来到广州城里的时候，大约是二十岁左右，之前，在家乡我是认识黄文婷的。黄文婷到我们的镇子上的礼堂演出的时候，我从学校的晚自休课室里偷偷溜了出来。花了二十元钱买了门票，观看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演唱会。
    甭提我的那个高兴劲了，我不敢鼓掌更不敢呐喊，我只把我的脖子憋得通红通红的，心由于激动扑通跳个不停。待至曲终人散的时候，我发觉只剩下我一人了，也不知道我是那来的勇气，我跑到那一拨子演员面前问她们：你们这儿还招收徒儿么？那人一愣，于是就把黄文婷叫来了，黄文婷是团长的女朋友，她上下打亮我，然后把团长也叫了过来，团长是一个清瘦青年，留着一头长发，却不是想象中的那种酸味儿，相反的，他的长发却非常适合他的气质，使他显出另一番的神采来。他上下打量我的时候并不发言，黄文婷说：脸蛋儿是不错，就是个子有点矮，我于是赶紧说：我才十二岁，还会长哩！黄文婷就笑，那么，等你长高了再去找我好不好？于是黄文婷给我写了一个地址：三水市文工团轻音乐团。我手里捏着她的地址，不久还真给她写了信。黄文婷也给我回了信，我真是万分激动，仿佛我的人生命运就要从此有了大的改变。
      再次见到黄文婷，是纳哥带我去的，黄文婷租的屋子在一德路的一条胡同里，广州的胡同不叫胡同，叫巷。巷子深深的，拐来拐去，而纳哥居然也找得到，当我敲开黄文婷的门的时候，黄婷"哗"了一声，有些儿惊喜。好象一个不太知名的歌手见到自己的粉丝一样亲切。然而我并不怀疑黄文婷的善良。她仔细地打量我，你还没变，发型怎么不做一做？现在清汤挂面式的发型太单纯了。我笑了笑，我还上学呢，不能做太复杂的。黄文婷送走纳哥，留我在她那儿住一晚。她说晚上要带我去开开眼，跳舞去。黄文婷带我到楼下的大排挡吃过饭，骑着自行车着我朝舞厅走去。
     舞厅很大，灯光璀灿。黄文婷说这个舞厅是这一带最大的交谊舞厅，我看到女土们穿的都是礼服，黄文婷穿一条深蓝色的落地长裙。当她舞起来的时候简直是个奇迹。我几乎要鼓起掌来，然而音乐的声音已经掩盖一切。黄文婷显然不会在意我的掌声，她独自陶醉在自己的舞姿里，象花儿一样绽放。
    从 舞厅出来，己是半夜，黄文婷直打哈欠。我看她有些儿倦了，然而她的脸上有一种光采，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她嘴里还哼着她当年唱的《夕阳之歌》这歌儿现在听来有些儿过时了。黄文婷唱到高兴的时候居然大声笑了起来，她一笑，脸上的皱纹儿在她脸上荡了开了，象水波一样，荡来荡去。月光下面，两个女人，骑着自行车，唱着一首老歌，而唱歌的人也老了，我无端地生出一些悲凉来。
    后来，终究跟黄文婷失去了联系，后来，我还是经常地会想起黄文婷，只记得她的名字，而不记得她的容貌了。
   黄文婷已经不做歌手了，她在一德路的一个服装市场开了一间服装店，我去过了，但是后来我再也没有找到。
   注定，有些人，要成为我们生命中的过客。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当我听着王菲的《但愿人长久》，不由得再次想起黄文婷，我的眼眸竟然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