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叠花骨 三千重台一夜断 第四章 问谁 第四章 问谁
三千重台一夜断, 问谁伤怀? 铮铮钟鼓击破, 生死交隔、炊烟半缕炊烟白; 何人能解、蟾宫锁? 紧拢, 杨柳无言浊风裁; 岁岁秋老和秋冢, 怨怨, 恩恩, 惆怅他、荒池青土任人来。
临近岁底果然多事,我看着郭步仔细的分拣奏折就觉得心烦;暗自忖度如今哪怕有片刻安宁也是好的。 "陛下,颜拓的奏折"郭步的确甚得我心,居然在几百叠奏折中捡出我急于看到的东西。 "拿来"我伸手接过打开看时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这份折子洋洋几万字全是请罪了,末了便是我等待良久的结果,那个不大不小的矿,刚好可以凑够我目前急需的数字,三十二万两虽不能完全补上亏空,却也可以持平,再算上岁底的封国、封地年贡,今年居然尚有盈余,三个州的雪患轻松搪过让我的心情大好。"俊乂可回了?"静下心来我自然想到的此次幕后的主使姬未,能让颜家就范却又不留痕迹他果然精于此道;该褒奖他一番才是。 "陛下"郭步见问抬头瞄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我便觉蹊跷一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这才再次问他"出了何事?" "回陛下,姬未他受了轻伤,只能告假"四下无人郭步方说出实情。 "受了轻伤?"我有些意外的看了看他,以姬未的手段何人能让他受伤?或者有什么是被我遗漏的,如此就要麻烦许多。 "是,姬未他前些时遇袭,不重,但是恐被人看出端倪故此告了假"郭步再次证实了姬未意外事件,我却坐不住了,"伤在何处?孤介那里怎么说?"我将前因后果在其中回画一番,想来姬未这些年深处姬氏有几分宿怨也是在所难免,何况尚有眼前的事件。不过前后关联如此紧密,难道是与颜家有关? "据说对方下的是死令,但幸好有南宫二公子出面,对方似乎不想招惹南宫世家,故此没占到什么便宜就收手了"郭步简单几句概过事件因果,我却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或者可以理解为警告?"我冷冷的呢喃一句,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表面上看是针对姬未,内地里或者影射我也未可知。 "臣不知"郭步没有回答,毕竟如果做实我的推测便是轩然大波,他不想端头由他开启,故此避重就轻含糊其辞。 "换衣服随朕出宫"我抿了抿唇,既然姬未不方便入宫,那就换我出宫去寻他好了。 "是"郭步迅速应承一声,便退下了。 晚冬的京兆果然寒凉,为了避免引人注意我与郭步均穿了便装,连内监侍卫也不曾带一个,只有暗卫的人一如既往。 姬未现居于简兮,也就是南宫潏的别庄;由于此行目的地不在城中,所以我与郭步一路打马几经辗转才来至京郊的这所去处;简兮别庄在某种意义上说算不得南宫世家的东西,因为它完全是南宫潏的私产。其中亭台布局也有姬未的手笔在其中;早年间南宫潏设它是为了消遣,如今反倒当成主宅使用。这庄园构造独特只可惜我无暇看景,才到门前便命郭步亮出腰牌直接往院里去;简兮别庄的人都是南宫潏的心腹和得力手下,自然识得这期间的利害,故此一路还算畅通;不过我清楚南宫世家的人不会白放两个大活人进去,内里只怕早已通秉了;果不其然刚走过二层院子南宫潏就已迎在前面"臣南宫潏叩见陛下"看清楚来人是我,南宫潏很有分寸的全了礼数,这才向内引路。 "孤介不问朕因何而来?"我轻笑一声缓下步子,一面闲看院落风情一面有一搭无一搭的撩拨着;南宫潏依旧紫衣翩翩,不过手中却多了件不合时宜的摆设--折扇;晚冬时节手拿折扇?他这是动得什么精神? "陛下定是为俊乂而来"南宫潏闻听笑笑,一语道出主题,进而呢喃一句"他伤得不轻"话至此时却没有半分玩笑而是一本正经的吐了出来。 "什么?"我有些失态的惊叫出声,怎会如此?同时又有些恼恨的看了看郭步,以为他故意隐瞒,却谁知郭步也是与我一般一脸雾水。 "不是身,而是心"南宫潏见状连忙轻声解惑"袭击他的人是姬氏的"一思及好友如今的情形南宫潏便不由自主的揪心,姬未从遇袭至今尚不出三天,可人已消磨得不成样子,让身为南宫世家继承人的他难免兔死狐悲。人心难测世事难料,被逐出家门已是无可奈何,若再与家人刀剑相向,不知姬未是如何承受? "朕先看看他"我轻叹了一声说出我的目的;南宫潏这个人我清楚,是最在乎朋友不过的;南宫世家的二公子、淑妃南宫滟的同母弟,虽外表放浪形骸,却张弛有度,唯一能让他失控的便是挚友的安危。我想他同时也有些自责的成分在其中,姬未人是在南宫世家势力范围内出的事,说他治下不严、护佑不周让闲杂人等混入,也不算牵强。 "这......"南宫潏闻听有些犹豫的皱了皱眉"回陛下,他现在的情形失仪" "失仪?"我有些无奈的看了看他,姬未的性情我也算清楚几分,至于失仪不过是托词;他不想见我,但他是臣子,所以就将南宫潏弄出来搪塞,他知道我很多时候在南宫潏面前是没有法子的,在这个人面前我摆不出君主的威仪,连带的很多事也不能强求。不过并不意味着我会放手,可以换一种方式。"如果是一位兄长来安慰自己的兄弟呢?"我刻意放缓语调问他,不想摆出帝王的态度来以免使局面僵化。 闻听此言南宫潏的身形顿了顿半晌才轻声回了"是,陛下请"同时也转化了态度,主动上前。 南宫潏慢慢的引领着我穿宅过苑,是我不想让人传姬未过来。我其实很想看到他比较自然的情形,一如当年在东殿之外浮生偷欢、在楼兰之侧小憩,那时的姬三公子慧诘中带着几分天真,恭顺中含着几分顽劣,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些许爱怜;不像如今,反倒算不得活生生的人了。 转过苑落时忽听得清冽的曲调破空而出、正是三调了;所谓三调其实是咏梅的曲子,在笛曲中算不得格外出众,却被他演绎的几欲断肠。那是一种知音难觅的苦闷彷徨,却又哀而不伤、清而不寒,在无奈中挣扎、在痛苦中求索,让人自甘消磨;只是这曲子又为何人? 极目廊下果不意外,姬未正倚在楼兰之间掌笛自娱,碧绿的玉笛在日光的掩映下泛出一末幽艳让人久久不能释怀;水蓝色的衣衫在静宁之中荡出淡淡的粼光,慢慢开漾、在青天白地之间回环;雪中的身影,若是红衣...... 莫名的我记起李广利的那首歌谣: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眼前人不是女人,却当得起佳人,卿本佳人啊,卿本佳人,却为何生于姬氏、长于姬氏,又是姬氏的嫡子、继承人?我忽然记起那个人的言语,赫然明白,原来那个人不断重复的这句卿本佳人竟是为了眼前人;一个会让对手心软的人啊,我已不敢妄加揣摩他的未来。 "俊乂"南宫潏先我一步打破眼前的祥和,也在无形之中将我们带回尘世。 "臣参见陛下"收到南宫潏的提醒,姬未连忙来到我的近前躬身施礼,言词之间早已恢复了我惯见的形容。 我颔首示意他平身与此同时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的确他几乎不曾受什么伤,仅是右腕上有点滴包扎,看来无关痛痒,但也会引人侧目。 "这伤......"我指了指他的腕轻轻询问,眼神依旧在他的眉宇之间犹疑,才不过十天而以他竟精减大半,眼敛微垂、唇色晦暗,尚且不如他在狱中的日子。 "刀伤,不深"他淡淡的回了仿佛那刀不是划在他身上,只不着痕迹的躲闪着。 "谁做的?"我冷冷的问着,暗自思量如何讨回这次颜面;伤在姬未身,可很难说是不是在针对我,新登基就有人公然动我的人,目中还有没有君主。 "臣斗胆请陛下不要追究"姬未见说唇颤抖了几次终于吐出这句话来,神色上又暗了几分,到最后已有哀求的意味,看来这是他的软肋;我几番思量,断定对方是姬氏的人,对姬未恨之入骨,又与颜家有些渊源、且不肯得罪南宫世家,细想该是姬长;若是姬长,我的确管不得,对方算来是我的妹夫,陈国长公主的驸马、姬氏的长公子;姬氏的长公子?不说我几乎都忘了,原本因为有姬未这个姬氏嫡子在,没有人质疑姬氏的未来和安国公世袭爵位的人选,但是姬未被逐出家门之后呢?难道这一切会落到姬长头上?这也许是姬长要致姬未于死地的理由。生母是颜家的嫡长女、姬氏滕郡夫人,同母妹是南宫世家长公子南宫测的正妻,尚主是我的御妹陈国长公主,早年间又是皇九子景逸的伴读,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的确难缠。 我自顾自的思量着,却忽略了真正的事实;不错姬长的确派了人来,可这必杀的命令却是姬氏元老们下的,一个被逐出家门的逆子生不入门、死不归宗,根本算不得姬氏的人,若再伤及姬氏的利益,那人就只有一死。姬未不想让我追究,不是出于对姬氏的回护,而是避免卷入更深层的尴尬,他已经不能在世家中立足,若再与姬氏公开对立,恐怕普天之下就没有他可以喘息的去处,毕竟就算南宫潏肯出面,也不可能与姬氏在明地里撕破脸,朋友交情是一回事,南宫世家继承人的作为又是一回事;故此这一记软刀姬未他只能忍。 不过这次事件倒提醒了我,是该给姬未一个名正言顺的说辞,否则日后他为我效力难免会遇到同样的情形,应让他正式接手暗卫才是。明诏是不成,但是对各世家点拨过去还是要的,姬未遇刺也算是个由子,面上虽不追究,却也不容许再次发生。 是该回去为他正正名,我定下心神这才对上他"明日入宫,随朕见见那几位老人儿" "是"姬未闻听挑了挑眉梢与南宫潏私下里对了对眼光方领了命,我知道他是了然于我的意图了;至于南宫潏大概属于乐见其成。如此,气氛也就舒缓下来,我上步一手执了一个释怀道"这些时朕闷得很,今日所兴忘了,拿些新酒来散散心" "是"这回接话的是南宫潏,云开月现、把酒言欢,何乐而不为?
绿坊映着白地,这些天我难得畅快,一觞在手竟有些自失了;明日愁来、明日再愁又有何妨?今日只醉卧于天地间即可。 如此看来喝酒的日子,还真是惬意。 ※※※※※※ 我心愿化长江水,共君万里斩乾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