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散记(二)大海海子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不以为意：这仅仅是文字之美，不是大海之美。而我见过几次海，浑浊的海总让人失望。 我不能了解妞妞心中的海究竟什么样子，是否也和我一样：天空浅蓝，偶有闲云，其下海水更是湛蓝，蓝得不像海，分明是一块蓝水晶。海面平滑，风起则轻皱，如美人凝眉；海水清澈，鱼翔则底浅，似碧玉凝脂；极目远望，金光乱摇曳，若水银泻地。此美景，只从图片中偶见，未曾亲眼目睹。 停车。风从窗外漫溢进来，顷刻便注满车内。一丝咸腥却新鲜的空气，扑鼻，一圈圈零乱而又整齐的方言在海风里飘荡，伸手可及。这，就来到海边了。 下车，浑浊的海就在眼前，黄色的海滩，黄色的海水，黄色的人和夕阳。妞妞已然兴奋了，欢叫着扑出车外：海，大海！我的心浮上来：吵嚷着来看海的妞妞，其实并不似我想象中那样失望。 沙滩细腻至极，出乎我的想象，踩在上面温暖浮动，只想躺下，任细沙亲昵。风起，稍觉凉意，可不忍拂了妞妞的热情，终究撂动双腿，将自己的大脚掌覆盖了妞妞的小脚窝，跟随着下了海。 覆了脚面的海水，微凉。妞妞已经跑远，扑入海中，一切显得那么迫不及待。几次近海，均不合时宜，未曾亲近海，于是也飞身跃入。浪如白链，打向妞，几乎将她幼小的身体卷了去，着实让我心惊了一回。浪过，妞便浮起，展颜欢笑，我便也微笑。我对于在海里搏浪，本无甚兴趣，游几个回合之后，便退向海滩，看妞在海中扑腾。 海中人多，我嫌其嘈杂，像个大澡堂。便上岸，眼睛却一眨不眨地守着妞妞。妞妞早已忘我，在海浪中雀跃。我看妞妞在海浪中如鱼得水，全无惧意，心下略安。海水时不时爬过来，亲吻一下我的双脚，然后闲散地退去，再悠然地爬过来，循环往复。一成不变的景物，总让人踏实且宽慰，便分了心，胡思乱想起来。 想起妞妞来时问我：大海是不是望不到边际？我微笑：是的，否则怎么叫大海。妞妞说：那我还没有看过一望无际的（水面）。到了海边，我问她，海是不是没有边际？妞妞面对大海，极短地沉默，然后点头同意。妞妞伸展双臂，奔向大海，一望无际的大海，水天一色的大海。 我遥望水天相接的地方：那里，是海际还是天际？或许海真的与天相接，这么游过去，就一直游到了天上。我莞尔：对海的向往，其实是向往海辽阔而深远的神秘，是对海博大的向往，对自由的向往。 等妞妞爬上岸，我模仿海鸣威语气说：妞妞，明年我再陪你出海吧。等我挣到了一点儿钱。”。 妞妞笑了，花儿一样灿烂。 既而，她复又点头：我也要挣钱。 我笑了，花儿一样灿烂。心却酸了一酸。 我的海对于妞妞还很遥远。生活也是一片海，努力地工作也是乘风破浪的一种搏击。我是不是在妞妞这么小的时候，过早地给她埋下了生活沉重的影子？ 我站起身，向海边走去。或许，我想游到那遥不可及的海际。因为一个声音在问：如果游不到海际，怎么能游到天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