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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照散记 一，朋友 从日照回来，觉得辛苦，累急了甚至希望扒在方向盘上打个盹。车终于在高速上划了一个吓人的大S，我赶紧将它赶到服务区停下。下车，用水冲了脸，再继续出发。也许，我的一生必定如此，一路前行，不敢多停留片刻。 日照天高水远，空气新鲜，是个好地方，对我而言则更多的是因为它宁静。刚到日照那天，临沂的朋友老孙带着他甲方老总的驾驶员全程陪同。我，却有些不自在。一是担心他们的工作被我耽搁；二是希望能清净地陪妞妞，毕竟很久都没有带她出来玩。我是个自我意识很强、极怕麻烦别人的人。如果在森林，一定是一只孤独的狼。所以，面对老孙的热情，我却有些难受，但不能说破，一说破就会伤害他。盛情难却有时也是一种负担。 翌日下午，他甲方老总终于打来电话，因为驾驶员不在，老总自己开车撞坏了车，让驾驶员回去帮他送去修理。我赶紧劝他回去。老孙十二分不愿意地离开，我却松了一口气。 老孙与我关系普通，原是公司的一位老同事。人长得草莽，粗眉大眼，络腮胡须，却颇有点内秀。 我到公司的时候，他早来了几个月，是项目质量员。老孙口才很好，而且自认对建筑规范的理解非一般人可比，常常不把其他质量员放在眼里。与他比较，我外形秀气一些，一副金边眼镜让我看上去就是个吃技术饭的，加之在原公司技术科混过，一到公司便做了公司质量技术科长。 既然分管技术，就得给老孙这样的项目质量员上课。由于经见的多，于是我那两下三角猫的功夫，还是镇了一些人，惟独老孙很不服气，常在老总面前说我在上课中对于规范理解有错误。终于在某一次酒后，他坐到我对面，开始夸夸其谈地与我讨论规范。我也是一介牛人，于是双方开战。恰巧，我对于他说的几个规范了如指掌，每每到了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我便拿捏了腔调：你上楼看看规范再来。于是，老孙抱着他的"将军肚"，喘着粗气，上楼下楼十余次地翻阅规范。时隔两月，在一次喝酒中，他对别人说：狐狸没来时，我是公司的"规范王"，可是他小子来了，却只好让给他。我正好走过，于是觉得此人实沉，是个可交之人。"不打不相识"的我们便成了朋友。 老孙是张飞，粗中有细。做过包工头的他，对项目成本管理有自己的一套。后来，老孙便当了项目经理，我负责工程部。我下属的质量检查员老高，专业颇精，嘴也极厉害。他平日就看不惯老孙吹牛说自己技术怎么怎么好，规范怎么怎么熟。有次，老高到老孙的项目上检查，发现钢筋焊接短了一些。一语不合，两人竟然动了手，打了起来。事情闹到公司，公司召开会议要解决此事。我主管质量检查方面，得占主导意见，于是我便放了话：这事应严格处罚老孙，即使老高在检查中有些错误，作为项目经理也应婉言提出，而不应和公司委派的人员打架。否则，公司的质量还怎么管下去？况且，老高检查钢筋没有问题，根据规范第N章N条以及某某规定，此钢筋焊接不符合要求，应返工。一锤定音，其他人也没反对，于是老孙落了个警告处分。 受了处分的老孙异常气愤，半夜醉酒后打电话给我：狐狸，我哪里错了？我还不是想给公司省钱，一根钢筋锯成两根刚好合用。况且，焊接稍短一些，但还是符合规范要求的。电话里，耳膜仿佛都会被震穿。老孙在电话那头张大嘴巴的样子就在眼前，只要我一动便会扑上来，撕碎了我。我没有示弱：老孙，第一，希望你尊重公司的质量管理部门；第二你对于规范的理解有误。我没有就"理解失误"做过多的解释，但既然我说他理解有误，他也只得作罢。 过了两月，我提了酒到他项目上。喝道兴头上，他又说起这事。我告诉他：老孙，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想打点规范的擦边球，节省点钢筋。老孙说："是啊，要不多浪费，再说我的理解肯定是正确的。"他站起身，就要去拿规范。我摆摆手："别折腾你那破规范了，我当然知道你是正确的。"老孙站住，狐疑地盯着我："我正确的？他又出言不逊，你们却给了我处分？"我笑笑："不给你处分，那我管质量还怎么管？我的兵被你折腾了，我还不能折腾一下你？"老孙愣了一愣，把手中的酒瓶子往桌子上一摞："NND，算你狠，不说了，喝酒！"我却不由得他不说，告诉他其实他并没有一点错，错的是不该打架，错的最离谱的是不该打我的兵。最后，我举起酒杯向他道了歉。他说：兄弟，混饭吃都难，你也要维护你的手下，算了，不说这鸟事，咱还是喝酒。这一夜，我们喝了很多酒。 我知道老孙管不住自己的嘴。果然，第二天老高就来找我："你对老孙说，那件事我错了？"。我放下脸，点点头望着老高："老高，规范这东西还是要多看的。"于是，我把那件事详细地说了一遍，然后说出他究竟错在什么地方，而老孙觉得他不对又有什么理由，最后老高红了脸，一句话没有地走了，从此不愿再管老孙的项目。 老孙的嘴得罪了一些人，最后终于得罪了老总，在与于甲方喝酒的时候说替老总在某个项目怎么怎么签证，挣了50%的利润。于是，老孙离开了公司，自己当老板去了。期间还打电话给我说，他有个肯定赚钱的项目，希望我和他合作。我考虑了一下，终于没去，怕拣了芝麻丢了西瓜。说到底，还是对他不十分地信任。一年后，老孙打电话过来说那个项目至少让他赚了200万，我笑了，为他高兴，却也并不懊悔自己没有过去合作。 上个月，我在电话里也就随便和他一说，8月15日要去大连看海。老孙却记住了。临行的前天晚上，他给我电话，说他目前在临沂离日照很近，而且日照的海也很好，并邀请我去他那玩。我思谋着他是希望我看看他目前混得不错，于是便答应了。 他见我答应了，极高兴。等我到了临沂，他竟邀请了甲方老总作陪一起吃了中饭。下午去他的工地上转了一圈，老孙说：兄弟，我现在是暴发了，两年挣两三百万吧。那时让你过来合作，你却不肯。我听了,心里便知晓:老孙现在发了,但高手常寂寞,让我过来,也是帮他的发财做个见证呢。 然后，他又执意送我到日照。到日照后每次吃饭，他都点一堆鲍鱼海蟹海鳗什么的，并抢着付钱：你到山东来，我当然得请你，况且老哥这几年混得不错，这点钱还是付得起。 我笑，心里想：我和老孙算不算得是好朋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