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夜公园

■洪错

 

常常一个人，散步于公园，全 国各 地的公园。不是纯粹简单的为了风景，而更多时候是为了思考，思考自己的人生路，情感路，未来该何去何从。

前些天，一个人去　天目湖　游　玩，环湖路的左边我曾经走过，右边不曾到过，于是驱车向右，无意中发现，天目湖夜公园　七月五日至八月三日　开　放，下午六点至夜十点。于是，我停下车，进去散步。

行过水世界，绕 过小吃街，涉 过小桥，再过去是 海 盗 船，小桥流水，再过去是啤酒 嘉年 华，再过去，是经 典 老 电影，乡村农舍，江南 街 市，我漫无 目的 的散步着，因为我需要放松 节奏紧张的现实生活，需要停下来思考。我向来这样，在人生春风 得意时，要停下来思考，因为往往这个时候 陷 阱和危 险 就要出现了，在人生潦 草和 失 意的时候，我也务必要停下来思考，想想我缘何失 败，其中的关键所在在哪，下一局，又该走哪一步棋。在我起起落落的生涯 里，有这些思考伴随我，于是才可以创造出一个又一个别人眼里的奇  迹。

那天，在步过一座石板桥后，我站在湖边欣赏风景，突然一个美 女 朝 我走来，优雅，白皙，细腻，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她冲着我笑，我还来不及思考是否一场 艳 遇 的来临时，她已经说话了， 她说：叔叔，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照 张 相，我差点没 晕 倒。我说，当然可以。帮她 抓 拍 几张 相 后，她问，你是一个人吗？我故意大声的说：是的，叔叔是一个人来的。她笑，不说话。我也笑。傻笑。我说再见。

走了几步后我开始思考，古人云，30而立，我今年刚好虚 岁30。确实是很多人眼里的叔叔了，我已经真的没有多少 青春 拿 来浪 费。而在之前的生日那天，父亲 电话我，只说了一句：30不见子，终生 磨 到 死，自己去想吧。我开始迷茫，开始惶恐，开始如梦方醒。于是，就在前些时候，我回了趟福建老 家，那是我阔别多年的家乡，家里的气息依旧，房子依旧是如我离开时那般的新，景色也不曾太多的变化，可是，为何我仍旧孓然一身？

于是，我开始到处 托 朋友帮我介绍，四处 看女子，找 老 婆，似乎很滑稽，却很真 实。前后约看了一百个 女孩子。有 离 异的，有学校刚毕业的，有老师，有护士，有做生意的，有企业管理的，有打工的等等等等。似乎没有我可以满意的。可能是长期在外，审美上的差异，也可能是对她们价值观上的不 敢 苟 同，于是只得放弃。因为我一直认为，妻子，是我的另一半，虽然无法做到完 美一致，但起码价 值 观要大致 相同，起码要能 读 懂我的文字，理 解我的思想，要能和我协调，或者我能与她协调的那种女子。我常常比喻，别我看 中  央 一 套她却 看 中  央 五 套或者 地 方 台，别我看 新 闻 却她要看 湖 南 卫 视 娱乐 版，这样，轻则 抢 电 视 遥 控，重 则出现分 歧，会碰车，会短  路。再者，别我跟她说我们一起去旅行吧，她却说对不起，我要去 买 ６合彩。我会马上 晕 倒 在地，吐 血 内 伤。

从来痛 恨 赌 博，我也从不 赌 博，甚至　沾 染 赌 博 性质的生意我都不做。一如我从不买 股 票，从不 买彩 票。投 机 的事情我敬而远之，因为我知道，那些钱即便得来了，都是太虚，太浮了，很容易就花 掉 烧.掉。早些年里，我历经了太多。比如早些年，在八九年前，一 晚上 常常可以 赢 一两万，往往不赌 博的人经常 赢 钱，但经常当天就花完了。有时候一天 赢 三千，那晚却花了五千，那时候的自己心里还沾沾自喜，反正要花五千，有三千等于别人出的。荒 唐。那时候根本不 懂 得转 念一想，输 了呢？输 的可都是辛苦赚来的钱。可有多少 赌 徒，又何曾想到那 点 呢？于是，我近十年来，从不 赌 博。也因此很多朋友很诧异，说我这个人什么都会，偏偏就不会 赌 博，奇了怪了。我笑。不答。后来听朋友说，你之所以可以一再 翻 身，沉沦后再再 翻 身，其一是你家底殷实，没有后顾之忧，其二是你足够聪明，心态够好。其三就是你从不 赌 博。我结 拜　大哥诗展曾说了句很经典的话：你是属于那种进可 攻 退 可 守的人。我大笑。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啤酒嘉年华里坐着，要了五瓶啤酒，一些　烧 烤，那些菲 律 宾乐 队 狂 热的舞蹈并不能影响到我的丝毫情绪，那些搞笑的小品在我眼里似乎毫无分量，那些歌手演唱的歌简直比我唱的还要 糟 糕，喝到三瓶时我不得不落 荒 而 逃。

第二天，我又一个人去了，因为我还有些心结没能解开。还是在老地方，散步，夜了，还是嘉　年　华，同样的啤酒。喝不到两瓶就厌倦的离去。

前天，和两个朋友，以及他们的夫人及孩子，又再次去了夜公园。看他们弥漫着的幸福，我看在眼里，伤 在心里。不嫉 妒，却感叹。30年来的单 身 生涯还是让我的心情有些起伏。

就在今天，我又一个人，开始了一个人的夜公园，在台 湾 小吃街吃了碗米线，然后开始漫步。拍 照，捕 捉 那些属于别人的幸福的瞬间。坐在啤酒嘉年华的演 播 现场，一个人喝了三瓶啤酒。然后在他们还未结束时悄悄离开，然后 驱 车 快速返回，然后开始上网。因为我知道，有些记忆，有些心理 路程，需要记 录 下来。我常比喻自己给朋友听，我的大脑里有如电脑，1　个　G的内　存　已经储满，一旦不 记 录 时间长了就会忘记。也装不进任何的东西了。所以近年来的我，我说话时很 怕被别人 打 断，因为我所说的任何话几乎都是有很强的逻辑性，有套路的，我说的话几乎都留有伏笔，下一句或者很多话后肯定又会有一些话来呼应，来解 析。这叫 环 环 相扣，可能是习惯使然，也不想更 改。我常提 醒那些 打  断我话的朋友，我说你很不 礼貌知道吗？因为你 打 断 了别人的讲话。然后我再笑说其实是我害　怕　记不起刚才说什么了，怎么继续下去。但是当然，我的记忆力依然很好，我可以迅速的想起，并衔接，只是厌倦那样的思索。我总是觉得人生在于享受，在于那个过程，如果活 在解释里，活 在想象里，那该多痛苦？

我懂得什么叫以退为进，我知道什么时候该向前什么时候该停下脚步。虽然我曾经是那种一根 筋 的人，遇 树 砍 树 遇 墙  拆 墙的人。但是累积了很多经验之后，我明白了很多道理。

退，有时候是一种策略，一种迂回。退，不代表着我们不再前进，有时候是为了更快更 大的进 步而退去。我个人随时都保持着高 度的 战 斗 状 态，于生意场上，于人际关 系 里。有时候谦逊和低调或者退让，只是为了蓄势待发，为了更快速的前进而选择性的短暂保守停留。我常跟朋友说，你是实 力 派，我是偶 像 派。是的，那个朋友固 定资 产 有几千万，我没有，赚的钱他或许没我多，但花的钱更没我多，所以，他留下了很多固 定 资 产。而我呢？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固 定 资 产，连 车，现在这个社会都只能算是流 动 资 产了。呵呵！于是，我不 断 的 饰 演着不同的角色，他们说我是个金 牌抄 盘 手，是个金牌 推 销 员，因为我最懂得怎样先把自己推 销 出去。生意场上，我饰演着总经理，董事长，总经理助理，营销总 监，总代理等等等等角色。对朋友也是八面玲珑，遇到讲义气的，我比他还讲义气，遇到 好 勇 斗 狠的，我比他还　要 心 狠 手 辣，遇到 嚣 张的，我比他还要 张 扬，遇到谦逊的，我把头低得比什么都谦虚。遇到有内涵的，我和他讲文章，讲阅历，讲人生。遇到扯 蛋 的，我比他还能 吹 还 能 胡 扯。遇到有 钱的 有 势的，我开始讲述我的资 产和人生阅历，以及我所认识的那些领导老爷子。遇到双手两片姜一无所有的，我会甩给他一两包中 华，然后说烟 酒从来就不曾 分 过 家。他们说你太客气，我说帮我照看点家里，别让　贼 惦记着我家就很感谢了。毕竟，父母赋闲在家养老，也需要人照应，鞍前马后需要人照料。

有如前些天在老 家派 出 所，一个友人的朋友的 弟 弟 毁了 人 家 电子游 戏室 被 拿 了，我去了，那天巨忙，一会　安　溪一会英　都　一会还要去厦门接人，但我还是去了。我直接带那个朋友进去 值 班室看望那个 被 拿 的 小 弟 ，因为她进不去。有一位八几年就在派 出 所里 上班的 老 警 察 看 到我就笑了，他说你还不出去 赚 大 钱，还有心 思在 老家 管 这等 闲 事？我笑笑，我说假如我是那种无  情 无 义的人，那些鼠 牛 虎 兔 地 痞 流 氓 又怎么会对我如此尊 敬呢？他大笑而去。

有些事，我们不得不去做。这是我的原则。而什么是原则，就是连自己也不能违 反的，才叫原则。近三年来我一直坚持着自己的原则，不敢　越 雷 池半 步。

我常常从起点走起，到达 终 点，却又回原 点。起伏波折的生涯里，学到的东西实在太多。于是心态有了很多很深的变化。一如我在老　家　的苦　竹 岩　山上，庙 前 树 下，坐在石上，拿出笔记本悠闲的上网，盖 那 座 庙 的 主 持 看到就走来跟我聊天。他说，我是被世 俗的事物 缠绕，才不得不选择出 家 避 世，而你，才是真正的心 体 物 我 两忘的 隐 遁 者。我笑说，小隐隐 于野，大 隐隐于市。你我走的路线不同。诚然，有时候只要心态平和，洞悉　人生，居住在哪里，生活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呢？一切都不过是镜花水月，终究会雁过无痕。只要想通了，你依然是快乐的。

那些过去，那些事，那些曾经，我在回想中，感谢那些曾 经 欺 骗过我的人，感谢那些曾放 弃 过我的人，感谢那些曾经在我最 困 难的时候 踩 我一脚的人，也感谢那些曾经帮助过我的人。是因为有他们，我才能有今天的心态，才能有今天的成就。由衷的要感谢他们。是他们在帮助我成长，即使这个代 价太 过 庞 大。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人生的路还长。还有精彩的数十年等我去享受。

有时候，有些事真的会走到连父母都无能为力，走到连 金 钱都无能为力，走到连爱情都无能为力。我历经了太多 的波 折与苦难，至今，总结出了一句话：千帆过 尽，苦尽 甘总也该要来了。果然。

人生的终 点 固然诱 人，但起点也 弥足珍贵，有时候一时终点上的失 美，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失去终点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寻找不到新的起点，失去了在预 备声中大大起振作作用的力与美。

我是个典 型 的享 乐 主义人士，当然，我的家境我的个人能力允许我也赋予我有那个条件去享乐。于是，在若干年前，我不断的起伏波折。于是，我想通了很多很多。

那些年其间，在我翻 身　赚 到几千万时，又再次潦 倒时，我曾把自己 关 在房间里一个多月，每天晚上，把电脑放在胸　前，打　单　机　游　戏，不联网，轩辕剑1.2.3.4　连同外传。仙剑奇侠传1.2.3　再加外传问情篇。打 完 通 关，再重复，如此大约重复了三四次。白天，除开吃饭，他们送进来，我开始 闭 关 思索。在房间里一直来回的走动，思考着我以后的人生路，我的情感路。当我踏出房门时，真的有种 重 生的感觉。他们惊奇的发现，房间里的地砖居然被 踩 出 了一行脚印。我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少路，虽然仅只是在房内的方 寸之间。据他们估计，应该有 北 京 到山 海 关的距离吧！

后来，我有意的 失 踪了，再后来，我做了一件很伤 我女友的事，故意的。只为了让她对我死 心。我故意不理她，换掉所有 电话，网上 留言不回，再出现时故意在她面前和别的女孩子打情 骂 俏，故意 抓 住她 的话柄说她爱慕虚荣，虚伪，喜欢炫耀。而这些，我知道是她最最 痛 恨的一切。我知道凭借她的条件，南　航　空姐，1.72的身高，完全可以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人，更爱她的人。我当时认为自己已经完全没有 能力照顾她给她幸福生活了，我当时连 出 家的 念 头 都有了。我已 濒 临　放　弃我自己的人 生,放 弃我的理想与追求，我自 断 退 路，打算从此一 蹶 不振。此生的幸福与理想，就此休。

那时候才懂得，真正的爱，绝不是占 有，而是赋予，无私的给予，给予她更多的祝福和幸福。果然，半年后她找到了她的爱，一个海 归的帅男子。知道消息后，我也欣喜的祝福她，在内心。那一夜，我喝了无数啤酒，泪流满面。不知是悲是喜。分不清是喜悦的泪还是疼痛的泪。

再在后来，我又遇到了很多困难和波折，辗转起伏。于是，我又不得不开始思考。一个人，在 北京，凌晨　五点半的　地 铁，环线，一瓶矿泉水，不　吃 东西，十一点半后离开，坐一整天。想。果然让我想 通 了很多事情。第二天，还有些事情需要想通，于是，我去了后海，去了颐　和　园，去了香山。一个人的公园，坐碰碰车，坐 海 盗 船，或者幽 静处小惬，想了一整天。又被我想通了很多事。再再后来，最后还有点事似乎还没想通，那时我想，我必须 离 开  北 京 了，不然可能想不出来了，于是我买了张　火 车票，到了天津，在那最繁华的商业步行街，山东路山西路，河南路河北路，江苏路江西路 等等走来走去，那天下午，豁然开朗，什么都想通了。于是，我坐到电话机前，一个个的通 知 亲人，朋友，告诉他们，我还 活 着，而且活得很好。就这样，有种　浴 火 重 生 的感觉。

于是我这么总 结，于情感方面：

过多重复的话语，往往成了最难实现的预言，情爱，透过无声的表情等待，然后，时间才说明了最后的答案，有爱的人，把一辈子 锁 在爱 恨 情结里，直到痛澈 心扉之后，才了然破澜而出的美丽。原来，幸福是懂得 放 手才开始的。因为，大海的宽广，是在于汇 集 大大小小的 川流，生命的汪 洋，是在于包容深深浅浅的缘分，心，因为宽容而显得真实，爱，因为宽容才能被看见。

而于人生，我是这么总 结：

人类的生 命，始终是种 循 环的 共 生，一种重 复不 休的来与 去，我们都有青春，也都将会老 去，都会走过浪起浪去起伏的人生水路。而其中的爱 恨 嗔 痴，喜怒哀乐，爱 恨 情 仇，都是水中那永无止境的回圈。只因没有任何一个人的 路，是 独 自 建立 在高耸 幽巍的 悬 崖 之上，我们只是 踩 在前人行经的路径，去开拓属 于自 我 生 命的宽度和广度，而最后的终 点，则是公平的殊途同归。

其实，人生 路上，我们都只是对方舟船上摆 渡的过 客，你是我的过 客，我是你的过 客，撑一竿，渡一程，就已经是能给的所有，至 于岸 的彼 端，至于现实与 虚 拟 之间，我们注 定是不能并肩同行。

一场错 误 太多的困惑，总是看不清楚，人生，是否越走越 孤  独 ，我的朋友你别 哭，其实，有时我也很无 助。

在路上，我依然会对我的朋友们说：人生路难行，盼君多珍重。

每当离别，我都会在心里默问：何日君再来！

 

洪错2008.07.26于江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