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子香的泪

图、文/佳然

   
    我是山里长大的孩子，对达子香并不陌生，也没觉得怎样稀奇。只是知道每年开春时节总好和伙伴相约上山，将采来的达子香栽到罐头瓶里，放到家里慢慢欣赏。这瓶花谢了，就再去采一抱回来，反正满山遍野多的是。实际上，采花或许只是一个借口，伙伴们一钻进山里就立刻个个变成了猴子，整个撒起欢儿来，又是唱又是叫，又是蹦又是跳，藏猫猫，打游击，就地十八滚，玩得无比快活。那时候大家都习惯地叫达子香为达达香。
    走出大山二十多年，等到再看到达子香，而且是作为一项摄影题材的时候，不觉人已中年，孩提时代的采花嬉戏的场景恍如隔世。而且随着树林成片消失，甚至山岭成为建筑石料日益残缺，近处的达子香竟被列入管护对象，蓦地觉得踏春赏花真的是一件很奢侈和神圣的事情，便愈发觉得达子香珍贵起来。
    而今年，由于气候异常--四月中旬竟然出现二十八、九度的高温，使得达子香花期提前了半个月。为了能够拍到达子香初开的芳姿，几位"色友"老早就叮嘱家住"保护区"附近的朋友全天候"监控"，以确保在第一时间迅疾获悉达子香开花的讯息。给大家的感觉是，几乎仅仅一夜之间，萧条的山岭就披上了红妆，是怒放，是喷涌，极目处成了花的海洋。赏心悦目，心旷神怡，这样的字眼此刻都显得有些苍白与呆板。
    我前后四次在不同的地点拍摄达子香，感受了她含苞待放时的娇媚，也体味到了落红凋零时的凄美。送走一个花期，企盼着新的花期早日到来。
    我一反常态，没有心急火燎地将所拍的达子香图片贴到论坛和博客上，而是时常呆坐在电脑前，静静地面对姿态各异的花容，默默地和她交流，不是用语言和声音，而是用心灵和意念。听她前世今生快乐或痛苦的经历，并真诚地向她忏悔--为当年曾贪婪自私鲁莽地刨出几株达子香树根做了根雕材料而深深自责。
    一天夜里，我被噩梦惊醒，借着朦胧的月色，隐约看见卧室茶几上达子香树根散发着幽暗的光，又像无数条蛇正向我袭来，我心率过速，几乎窒息。待我定睛时，猛然感到一滴水珠溅到脸上。正疑惑间，月光倏地没了，风呼号着在楼房和街路之间不停地穿梭。一道闪电过后，瓢泼大雨弥漫天地，像千军万马般轰鸣不已。
    我早没了睡意，索性从茶几上取过达子香树根，用一条洁净的毛巾轻轻擦拭她满身灰尘，不放过每一处细节。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月光柔柔地涂抹在达子香树根表面，一阵花香沁人心脾。一股泪水不能自己，顺着面颊流下，将达子香的泪淹没。
   
   
   
                                                                                   2008.5.5  佳然于墨陶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