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开始

　　２月２９日那天，活了十年的狗生了四个小孩。它自己生的，不用谁来帮助。在那个别人给它的窝里，不知道有没有痛苦的生它的小孩。生一个，就用舌头舔干孩子身上的胞衣和湿湿的体液。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我用电筒照亮它做的一切。它温柔的做着自己的事，有没有光，它一点不在乎。
　　就在今天，它还跟着我们上山呢，吊着一个大大的肚子，也不怕把自己累了。
　　这狗是别人的，不是我的。它认识我之后，也喜欢我吹的哨子，被骗进草丛里去追风。
　　草丛越来越少了，冬天的时候，它们都被人们割了，烧了，当一大片土地露出来后，我们便把小小的嫩树苗种上。种树的人很多，有一个年轻的，白白的，身材好好的女孩轻轻拿起树苗，轻轻放进坎里，又轻轻的填上土，然后，又轻轻的用手压一压泥土。那么多的轻轻，小心得每一棵树都象婴儿。
　　我说：
　　"你怕树疼了吗？"，她笑笑，不说话，又去另一个树坎做她"轻轻"的活了。她是从老远的地方跟着同村的人到这儿"打工"的。他们之间说着我不懂的话，我把耳朵弄得老长也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幸好，咱们可以用"普通话"交流。
　　休息时，坐在大树给阳光制造的阴影里看近山和远山。许多嫩芽从树的尾梢露出来了，那些在冰冻的冬季里枯黄的叶也开始恢复绿色的气息，还有嫩草也长出来了，它们正在把山重新变得翠绿。
　　山一层层的，越远它们的颜色越朦胧。总没有办法看到想看到的风景，天做成的幕告诉我，眼睛看到这儿行了，不用看得太清楚，太多。
　　一个夜晚，雨下到天亮。那条平时流淌得缓缓的，清澈的小溪把它狂欢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时，我还躺在床上呢。
　　我在半山腰，走到可以看到小溪的地方，它已经不是小溪了，它是一条奔腾的河流。在披满绿色的群山脚下沸腾。它的颜色也变了，变成浑黄。
　　这是春天第一场好雨，那一个漫长的寒冷季节过后，我自己可以知道，大自然会安排今年大地里长出的东西都是好的。
　　这地球挺会转的，该荒凉的地方，它就不长什么草和树。该有大海就有大海，该有高山就有高山。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种上树的，所以，咱们不会去沙漠种树，不会去大海挖地。
　　３月１５日那天，四个小狗狗张开了眼睛，它们好象看得见，又好象什么也不见，摇晃着身体，鼻子贴着地的在窝里爬来爬去。我把它们捉到窝外，它们叫得比狼还凶。它们的妈妈坐在那儿看，一点不反感。小狗刚出生时，我逗逗这只狗妈妈，把它的孩子弄出窝外，它马上跑去叼回窝里。嘿嘿，我们是它的熟人，如果是陌生人，它早就张开嘴巴咬人啦。
　　昨天，小狗狗好奇的爬出窝外，摇晃着，好奇的到处用它们的舌头舔东西。对我的脚特别感兴趣，柔软的舌头把鞋子差点舔干净了。
　　常常在树的开杈处看到鸟的家，它们的家象碗一样，用细草和鸟的羽毛编成。总不见鸟儿从里面飞出来，或是飞进去。
　　走在山路上，有时会惊起一只大鸟，它从树顶划过，把自己的身姿映在天空，消失在山后。
　　那条小溪的水慢慢少了，也慢慢清了。一些鱼在水涨时跳到石头上产卵，它们的卵很快随着奔腾的浪回到水里了。有一天，会惊奇的看见，一群多得数不清的小鱼在水中游来游去。它们是一个母亲生的吗？
　　玉米从土里钻出来，这是它青青的嫩身体在寻找春天，空气和阳光。
　　种完树那群人走了，那轻轻的种树的女孩也走了，不知道她会不会再回来。看着她种树，真想自己就是那棵树，由着她轻轻的拿，又轻轻的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