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美地离世

在此新年喜气逼近之时，谈论辞别人世、离开人间的话题有些不妥。但我的这种欲望积蓄心中已久，无法更改，姑且一聊。

死亡是人生不可回避、不得不面对的无奈与尴尬，它与生紧紧相連。当一个孩子呱呱落地，家人欢天喜地迎接新生命之时，死亡早己注定。令人在沉浸喜悦的同时，隐隐饱含着对死亡的悲怆与无奈。于是，民间凡在喜庆的年节里，或婚稼、或迁居，总是千方百计地教孩子不要说孬话。认为这样就能讨个吉利，得个彩头。

记得我有一伙伴小时特别的淘，没事时喜欢东窜窜西钻钻，弄不好就骂人："你要死呀。"因此他每到一处，都讨人烦。但因为他是个孩子，大人们不好多说，仅管心里讨厌，见到他人们总是千方百计从兜里掏零食给他。为的是少听他的：你要死呀！

一次，他家隔壁办结婚喜酒。他母亲早早地教他："好乖儿，今格是隔壁叔叔大喜的日子，你可不能骂人呐。"我那小伙伴还真听话，喜气洋洋地跑到新房门口捡糖吃（洞房前新婚夫妇是要向门外扔糖的）。那新郞官直直地盯着他的狗尾巴辫在人群里乱钻，于是抓了一大包糖塞进他的衣兜。见到这么多的糖，狗尾巴讨好地对着新郞说："叔耶，我乖吧，我没骂你家死人喏"新郞被这小淘气说的一肚子捣鼓，哪坏事了，碰到这么个瘟神："你乖你乖，走吧走吧。"淘气而又天真无暇的狗尾巴得意洋洋地抱着一兜糖向我们眩耀："我没骂人，给这么多糖！

此故事揭示了人们活得自欺欺人，对于人类的终极去向总是无奈与胆怯，根本无法面对死亡的事实。这与黄帝的新装有何本质区别？我那狗尾巴小伙伴倒显得天真无暇。所谓童言无忌，成熟的大人又何必在意孩童随嘴而出的废话。

言归正传，举几个离去的方式。

记得金庸创作的电视剧里有这样令人不能忘怀的画面：一望无际的辽阔水面上，清风微微，水波轻漾。着一身戎装侠客的俊美武士，一往情深地将自己心爱的人置于青青竹筏之上，一身圣洁素装的美人睡卧在万花丛中，美的令人心醉。武士于千万不舍中将竹筏轻轻一推，于是美人在花丛中随水而流，直至水的尽头。然后武士为所爱的人终身不娶，浪迹天涯，完成复仇大业。这种唯美的死亡方式我曾陶醉了许久，但在生活中显得非常不切实际，今生无法实现这种离世的愿望。其一是没有为我送终的年轻侠客。即使有，在我死时或许老态龙钟了。（看相的术士预言我有长寿的果报）其二，我周围没有水葬的习俗。如果我强行那样做，一定会吓死许多胆小的妇人和孩子。我家旁边的那条小河从此就无人光顾了。本人不想死后令人恐俱和唾弃，也于心不忍。

万般无奈之下我又想过另一唯美死法：踏上黄山林木葱郁山峦叠翠的高山之巅，扬首阅尽人间云诡波谲的曼舞苍穹，俯身瞰尽尘世万壑争流的水光波影。在此人间佳境里迎着金风雨露纵身一跃，扑向翠峰幽谷云靄缥缈的灵山深处。将身体最后的养料肥沃这片深爱的热土。真正做到云儿所说的：即使花落人亡，也留心香悠悠。　

最近科学家又提倡人道主义精神，对于在病痛之中折磨的痛不欲生的人采取安乐死，并且提供临终温馨服务，让将死的人恬静而幸福地离世。此种死法可谓尽善尽美，本可以作为考虑对象。看了佛经之后，才知无论怎样仁慈地结束生命，都归为杀生之列。会受到无间地狱的果报。谁敢冒此风险？

前一段时间游过九华山。那里气候潮湿温差极大，不宜物品的长期保存，睡觉的被絮总是带着浓浓的湿气，香客们每天争先恐后地抢占晒被子的地方。礼拜了九华山现有的六具不腐肉身，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何以在此多变的气候里菩萨们的肉身百年、甚至千年不腐？人类生命到底蕴含着怎样的玄妙？隐藏着怎样无法破解的传奇密码？

佛家历来笃信生命不灾定律，因此，人的本质是不死的，只是存在的形式不同。出家人称离世为圆寂，有圆满的寂定之意。肉身离开人世是含灵而去，到达不生不灭的永恒彼岸。有这样乐观的人生去向，我令信其有，不信其无。本人不奢求自己的臭皮囊留世千年，但矢志不移地为活着离世而修习佛法，还有什么比这样的离去更坦然更完美。佛法是人类最圆满的智慧，千年不腐的九华肉身己向人们昭示了这一真理。

200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