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十里不同天呐,刚才经过的山还是山风呼啸,这边却沉寂得仿佛什么都在休息。当然,归巢和不归巢的鸟儿还在鸣叫,或远或近的野兽还在活动。方翔奇怪第一天除了碰到野兔,别的什么都没有遇到。 当树叶,树枝和一些岩石在以极快的速度往身后飞去时,方翔觉得自己象风。 终于来到那个峡谷的一端了,这里有一条溪流,宽三四尺,它往冒着炊烟的那个地方流去。在峡谷底部,已经看不到太阳了。它金黄的光还笼罩在山顶上,山谷中却是朦胧一片。方翔的视力是超常的,他可看见小溪中有些鱼在畅游,水中的鱼似乎不必象在陆地活动的动物那样在乎白天和晚上的。 那是些有两指宽的鱼,很多,也很肥。一闪而过的方翔只是让它们惊了一下,它们又继续觅食或游玩什么的了。沿着小溪有一条路,方翔就顺着溪流往下游奔去,当他听到两里之外有人在活动时,他放慢了脚步,让自己的速度与正常人没有区别。 尽管没有风,方翔还是闻到一公里之外的肉香,这是烘烤产生的气味,它能弥漫到一公里之外。这不是这气味有多浓,而是方翔的鼻子太灵敏了。他仔细辨认了一会,确认前方只有一个人在活动。 距离那个人的位置还有几百米时,方翔便开始唱歌,他唱的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流行歌曲,却没有一首是完整的。当他唱完五句歌词时,已经有四首歌的内容给他唱了出来。调子是跟着原歌曲去的,所以,听来有些滑稽,有些古怪。 无法判断那个人的心理活动,方翔故意这样做,不想让对方太意外,不想吓着对方。谁知当方翔来到那个人几十步之外时,那人还在专心的滚动插在树枝上的两只小野兽。那个人对方翔的到来不理不睬,莫非这个人是瞎的?是聋的?不可能。 这个人太镇定,太镇定的人要么是超凡脱俗的人,要么是个傻瓜,在这个地方。 方翔犹豫了一会,终于叫道: "哇,好香啊,把我从山那边引到这儿来。",他发觉对方是个四十来岁的结实汉子,跟着说: "叔叔,我没有打扰你吧?你在烘烤兔子吗?",方翔盯着那人看,他在分辨对方的身份。夜色也已浓重,正常人不能轻易看得清几十步之外的人,尽管那堆篝火还闪着余光。 "年轻人,视力倒很好啊,过来,帮我翻一下这两只兔子,坐在这儿老半天了,还差一下火候。我撒泡尿先。",这人终于说话了,声音平静,随和,却充满说不出的感染力。 方翔"哎,哎"连声,不由自主的来到火堆边,满心欢喜的转动那两只兔子。他心中暗喜:晚餐解决了。而且是美味无比的。他发觉,自己好象第一次这么听一个人的话,特别是一个陌生人的话。 那人走到小溪边洗了手,钻进草丛中解决他的问题了。方翔认真的翻动兔子,让它们均匀受热。耳朵却注意倾听那人的动静。 当那人来到火堆边时,方翔清楚的看到这人确实有四十来岁的年纪,头发有些乱,胡子应该有半个月不刮了,它们从耳际延伸至下巴,这样还不够,上唇的胡子横成一条有力的直线,下唇的胡子则稀少得多,却与下巴的胡子连在一起。嘴角的两条皱纹有力的刻在脸上,胡子盖不住这个明显的特征。他在凝视方翔,方翔只扫了他一眼便低头做事了。方翔觉得这人的目光很犀利,象把解剖刀,一下子就把自己的一切翻看得清清楚楚。 这把刀却很沉稳,只是犀利的闪了一闪,就变得柔和亲切了。方翔有些窘迫,不敢多说什么,他怕自己说错了什么。 现在,方翔是客人,一个什么也没做便享受别人的成果的人。他明白这个人叫自己动手翻转兔子的用意,那是避免自己吃白食的嫌疑,他觉得这个人很不简单。 其实,那个人对方翔的兴趣更浓,他注意到这个年轻人的衣服被树枝划得几乎破损了。然而他的脸和手背却只有轻微的划痕,而且精神旺盛,脚步轻快敏捷,目光既坦诚又闪动着青春少年特有的灵气。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人呢?在这方圆几十里没有人烟的山岭中,这少年到底来自哪里呢?跋涉这么远的路程,竟没有疲惫之意。这个人在揣测着方翔。这年轻人,听口音是广东人,虽然说着普通话,那广东口音明显的在普通话里处处透着它本身的特征。 如果这个人在方翔出现时惊慌的喊出:"什么人?""你是谁?""你从哪里来?干什么的?"之类的话,方翔倒觉得轻松,那是正常人的反应。这个人明显不是正常人,那么,他是什么人呢? 方翔用意念力搜索对方脑波频率,发现对方只是个身心健全的正常人,并不是自己那类的所谓的超能力的人。这更不简单了。他不怕我是什么逃犯?什么坏人么? 野兔熟了,那人掏出一把短刀,递给方翔: "喏,小兄弟,你是客人,先动手吧。"。 方翔没有犹豫,接过那把刀,直接割下一只兔子的一条后腿。他发觉这把刀很顺手,很好握,分量也刚好合适。更令人满意的是,这刀很锋利。 方翔把刀还给了那人,那人也是割了一条腿,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满足的舒了一口气: "吃吧,别呆了,烤得不错啊。",他的目光炯炯,赞扬似的看着方翔: "小兄弟,没有饭的晚餐吃得惯吗?今天收获不错,就懒得煮饭喽。一人一只野兔,够了吧?可惜,没有酒。",那人说完,大口大口撕咬着兔肉。方翔看他的吃相,觉得这人很象野兽。他的咀嚼非常有力,如果有必要,就是树枝也可以给他当饭吃的。 方翔的口水早给香味勾引得差点就往地下掉了,看到对方吃了,他也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他让自己象个正常人那样的动作。 方翔边吃边四处张望,除了火堆边有两个陶罐,一堆干柴,再也看不到别的什么了。没有可供休息的窝棚,没有更多的生活用品。 那人好象知道方翔在想什么,边嚼边说: "嗯,咱们在这生火,瞭望台是看不到这儿的烟火的,放心吧,防火第一,这个谁都知道。睡觉的地方离这儿有百来米,你看不到的。等会吃饱了,你还要给自己搭个窝呢。"。 晚餐简单,迅速,愉快,两只一共七八斤的兔子给他们消灭了差不多光光。两个人意犹未尽,相互对望,那人哈哈大笑,方翔也跟着笑了。 那人说: "小兄弟,会捉野兽吗?"。 方翔摇头。 那人奇怪的: "怪了,你既不带吃的,也不带喝的,在这弄不到吃的山野,你不怕饿死?",他开始试探方翔了,他的目光重新犀利起来。这人真狠,等到别人欠他一份人情,便开始下手了。 方翔迎着那人的目光,坦然道: "我是今天才进山的,一时考虑不周全,忘了带必须带的东西了。如果不是碰上叔叔你,我可能要挨饿了。"。他流露出感激之情。 那人指着方翔来的方向: "你是从那个方向来的?"。 方翔点点头。从森林边缘到这里的距离不是很远,如果一个人不停的走,还是可以到达这里的。方翔虽然有一部分路程是非正常速度,但前面的大部分时间不是花在行走上的。所以,这个人从估算时间和距离来推测方翔的来历,是看不出多大的破绽的。 破绽就是这个年轻人走了那么远的路竟还如此精神抖擞,还有,这年轻人的胆子也太大了。 那人再问: "旅游?和伙伴走散?还是独自出行?私奔?"。既然方翔不作声,那人自己先把问题摊开了说。 方翔倒是绽开大大的笑容: "叔叔,我是独自出行的。"。 那人的眉毛一紧: "你的家人不知道你来这地方吗?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们放心你一个人出门远行吗?"。 方翔笑道: "他们不知道我来这地方,我家里人都以为我只在大城市游玩。我想,没有谁放心自己的孩子独自出门的,是吧?不放心也没办法,长大了的鸟总要飞翔的。很小的时候,我就向往这个地方了,这里是大兴安岭,难道你不知道吗?",他带些顽皮的反问。 那人笑了: "你小的时候?你多大了?你还有小时候?嘿嘿,我回忆以前的事,可是把十八岁以下都当小时候的哦。",这话使方翔开始感觉轻松了,这人还算是有人气的。 方翔道; "叔叔,我看你挺年轻的,如果不是你脸上那堆胡子,我还以为你不到二十五岁呢。",他故意开玩笑。 "哎,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有味道的年轻人。听你的口音是广东的吧?从广东跑来这个地方,不近呐。",那人有些感叹。 方翔: "我要游遍全国边境省份,本来在城市玩得不错的,后来烦了。就想到没有人的地方玩玩,谁知在这还是遇上了你。嘿嘿,叔叔你是哪里的?"。 那人道: "别叫我叔叔了,好像我多老似的,叫我大哥吧,我姓孟,孟子的孟。我从小在四川长大,后来,到了几个城市工作,现在上海混口饭吃。",孟大哥的声音有些沧桑。 方翔默不作声,认真的看着他的孟大哥,孟大哥见到方翔在认真听,继续说: "这人哪,奇怪得很,在人群中混生活,就老想到没人的地方。到了没人的地方,又想碰上个说话的伴。你猜,我来这山野多久了?"。 方翔看着他的胡子和头发,说: "大哥,你来这儿有半个月时间了。",孟大哥点点头; "嗯,你的观察力不错。每年,我都找合适的时间来这儿呆上一个月,洗洗心,醒醒脑。我做不了苦行僧,也做不了那浪迹天涯的过客。只好来这没有人烟的地方过把瘾。"。 孟大哥的手一挥; "沙漠我是不会去的啊,草原也不去,孤岛也不行。就这森林,我合适它。它会给我想要的。你说呐,人是猴子变来的,还真有道理,在这儿,我浑身是劲。告诉你一个秘密,哎,这不是秘密。人若是在野外睡上一个星期,便可以预测三天之内的天气。",他的神态极为认真,身子向方翔倾来: "小兄弟,你说什么回事呢?我猜这可能就是人体的潜能被激发出来了。很神奇呢,不信?你试试就知道了。我想还过三个小时这里就会下雨,我们等着。灵不灵过一会就知道了。现在马上去给你搭个窝。",孟大哥越来越象孩子了。 ※※※※※※ 希望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