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化了是什么

      终于在期盼中，昨天，下了一场雪。细细碎碎的雪花，漫天飞舞着，拂过路面，拂过田野，润滑了路面，也活跃了整个沉寂的冬天。天气还是比较温暖吧，还没到傍晚，还没来得及漫步雪中，雪就已经化了。于是思考，于是感慨，这雪啊，怎么这么快就化了呢，而它融化之后，又是什么？

      "雪化了是水啊。"四岁的时候如此说。仰着天真的笑脸，甩甩头，抖落发辫上积着的雪，那时候的自己啊，纯真么，或者是傻傻的吧。窗户的玻璃上已经画满了画，却依旧难以按捺想出去的心思。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溜出去，让欢快的步伐洒满街道的各个角落。仰脸，伸出舌头，尝尝这来自上天的恩赐。头上的积雪、湿漉漉的鞋子、阵阵的咳嗽都成了大人训斥的理由，可冻红的脸蛋上还是洋溢着笑容。也曾经把雪放到一个水杯里的，想着融化了之后喝掉，但看到真如大人们所说的变成脏水了，再不敢放到嘴边。可这也没什么，并不妨碍一次的大雪会带来长久的快乐。

      "雪化了是冰啊。"十四岁的时候如是说。路面上的雪已经堆积了几天，虽说已经化了一部分，却已经变成了异常坚硬的冰。上半部那么冷硬，可踩上去又会陷进半个脚面，下面的还没有化呢。马路中间经常驶过汽车，路中间已经形成了一道道的车辙。而两侧，则全是自行车压过的痕迹，歪歪斜斜的，到处是一条条的冰凌。风冷得像小刀子一样，刮到脸上火辣辣得疼。嘴唇颤抖着，伸出已经冻得都是裂口的手，抓住自行车的扶手，摇摇晃晃的骑在冰天雪地里。扑通，一下子摔在路边，抖抖索索的爬起来，继续前行。心里记着呢：十年寒窗苦，方成人上人。 害怕迟到，咬牙挺着。到了学校才发现，竟然有一大半的同学晚了。

      "雪融化了是空气。"二十四岁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即使是物理上的知识不属于自己的专业范围，也会情不自禁的告诉给学生们。看着那些兴奋的敬佩的目光，心里就美滋滋的。湿冷的空气冰冻不住燃烧的热情，或许这也如那件挂在外面的衣服一样，还没有化成了水就直接升华成了空气。而工作上所面临的新奇，在短短的两三年里，也还没有被抑郁和无奈搅扰，依旧如初次上班一样，挂着甜甜的笑容。窗外寒风凛冽，屋内温暖如春，渴求的眼光加上和气的微笑，是冬天里的一道诱人的风景。有时候，想着家里面还有个静静守候的伟岸的身影，那丝温暖，更成了一道暖暖的阳光拂过心灵。

      "雪融化了是春天。"三十四岁的时候这样讲给孩子。当生活越来越趋于现实、心境越来越难以平和的时候，心里考虑的是如何让自己的孩子有一个明媚的春天。尽管从来都不是慧质兰心，也早就失去了如许浪漫的心思，尽管知道在枯黄的衰草里找不到绿意，也知道该嘱咐孩子"风后暖，雪后寒"，多加衣服、防止感冒、注意安全。但依旧在孩子的心中播下愉快的种子，或许，不必等到春天，就会看到喜悦的嫩芽悄悄绽出吧。"嗯，我知道，雪化了是春天。"孩子点头，粉红的羽绒服迎着红润润的笑脸，这不就是冬天里的春天么。点头，看着孩子微笑，伸出手，把孩子揽在怀里，是了，未到雪化，春已降临。

      "雪化了，是一声叹息吧。"五十四岁的我是不是会这样说呢。马上就会退休了，一生的美好时光都已经在无声无息中匆匆而过，头上斑白的发丝、脸上褶皱的纹路、脚下层层的台阶如同那斜挂的太阳，明确的宣告着夜晚的来临。当岁月的车轮碾过生命的路程，日益憔悴的心会留下些什么，不知道是否会在摇椅上任晚风轻绕，苍老的手指抚摸那些捡拾珍珠的文字，慢慢回味年轻时的光阴，还是面对斜阳，任一层金色的薄纱把自己轻轻缠裹，静静的注视着远山，感慨岁月的易逝、生命的无常。也或者，会有个牙牙学语的小家伙，蹒跚的走在我的脚边，伸出稚嫩的小胳膊，宣告着他的所有权。满足的笑一下，抱起那个隔辈人，那个走向房间把叹息留给黄昏的人，会是我么？

      一阵冷风吹过，点头，看看，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路面上，有淡淡的雪的痕迹，有融化了的冰，有清冷的空气也从翻开的衣领里面浸入，也有不久之后就会到来的春天，悄悄的，悄悄的，一声叹息从鼻息间流出，这，大概就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