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章 闻 翩翩青梅熟六月， 几人闻啼？ 由来新柳胜旧蓠； 江天逐月， 任多少、万种风流断相思， 谁处花飞解怨尤； 知否？ 安否？ 夜夜寒灯伴星极。 仲夏的夜里，虽处北国却闷热依旧；齐汀洲自从暮春时节入宫伴读时至今日也三月有余，逐渐的尚能适应北方望族的风俗。由于皇帝的钦命齐汀洲一入宫便作了太子景曜的伴读，日常往来的是傅氏的两位公子以及元氏元日、南宫世家的南宫测。让齐汀洲一直深感诧异的是江南燕氏的两位公子却不曾进京，这让独自异乡为异客的他难免寂寞；不过好在如今有姬夜相陪又不用日日面对姬长，也让齐汀洲安适许多。 从宫里出来到上房问过安，齐汀洲便拉了姬夜到姬府后面的别苑纳凉。姬府这个别苑以水为主，中心亭台楼阁掩映成趣；齐汀洲却不爱那碧波荡漾的风情，只躲在回廊檐角趁着月夜闲看花间流水。 “嗯…”姬夜有几分困倦的靠在廊柱旁打着哈钦，虽说如今随在齐汀洲的身旁，但在宫中时依旧得小心谨慎不敢有半点差池，所以一天应付依旧疲惫不堪，到了晚上精神松懈下来也便是无穷的困意。 “累了就回去睡吧，不用等我”齐汀洲笑笑宠溺的揉了揉姬夜的发梢，轻轻拍了拍有些朦胧的人的肩头。 “不、这风好舒服，房里太闷”姬夜口齿不清的回着顺便调整了一个新的姿势，几个月的相处让他对齐汀洲早已放下芥蒂完全当作同母兄长般看待。 “靠着我吧”齐汀洲伸手环上姬夜的身子让他半个人靠在自己怀里小憩。 晚风袭来夹杂着阵阵花香熏人欲醉，齐汀洲也生出几分睡意不由自主的下腭顶着姬夜的额头缓缓闭上了双眼…… 却在蓦然间为一阵清冽的笛声所惊扰睡意半消；齐汀洲抬起头寻声四下张望却与姬夜惺忪的睡眼不期而遇“嗯，怎么就睡着了…”姬夜低声嘀咕着慢慢从齐汀洲身上起来。 “你醒了？”齐汀洲淡然一笑，神情却显得飘忽不定，依旧找寻着笛声的主人。 “今晚的月色细致得很”姬夜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随手捋了捋自己额前的乱发。 齐汀洲有些迷醉的看着眼前的妙人出神，在银白色月光之下那柔美的弧线、浅浅的韵着实让人想入非非，不过这个念头才起却被那随着水新传来的一圈圈涟漪所荡涤“这笛……”随口呢喃一句齐汀洲将视线重新落回到廊下的花间，慢慢吞咽着自己的情绪。 “是未…”姬夜不甚在意的回了过来，近来私下里姬夜彻底改换了口气开始直呼姬未的名字。 “未？他会笛？”齐汀洲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姬夜，都说笛是件难学的技法姬未小小年纪竟也能吹奏的有模有样，着实让齐汀洲刮目。 “他六岁时自己吵着要学的”假寐了片刻姬夜已经恢复了精神只闭了眼享受着月下的风情。 “真没想到……”齐汀洲见了轻轻呢喃一句心思又落回到眼前人的身上，即也当真是漂亮得很呢。只是男人能用得上漂亮么？姬夜自幼由于庶出的关系于身形上有些不足，随细条的身子已出却难免纤细，再配上削尖的下巴白皙的脸庞，的确有几分弱柳扶风的意味。 “你在看什么？”被齐汀洲不错神的盯了片刻姬夜终于有些忍不住的开口，一双如清水般的眼睛不含带半点嘈杂。 “啊、没什么”惊觉自己的失态齐汀洲连忙掩饰，却再看到姬夜一派懵懂时促狭又起“我在看在你的脸上什么地方划上几道” “少来”姬夜一听眉头皱起随手推搡了一下齐汀洲的臂膀“你又在掂算我”说话之间唇角上扬翘得很高。 那一瞬间千不该万不该，诱惑带着吸引，直直刺向齐汀洲紧绷的神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如潮水般的情绪齐汀洲一个倾身上前揽住姬夜的腰身唇已经揉上那贝齿间最柔软的地方，使开了水磨技法不再停滞…… “嗯…嗯…”被这瞬间的情绪搞得头昏目胀的姬夜只能无力的偎依在齐汀洲怀里间或发出几声微弱的抗议任他予取予求。 “咳咳”当时是一声不合时宜的咳嗽声从身后响起打断了齐汀洲继续攻城略地的舌，缓缓放开已成半迷乱状态的姬夜齐汀洲寻声回过头去，但见月光之下素色衣衫清明眉眼却是姬央。 “表公子今日醉了？”姬央微微挑起唇角一脸促狭。 “呵呵这夜风熏人”齐汀洲见说倒不气恼只腾出手来慢慢为怀里的姬夜顺着气。 “好一个花香宜人那”姬央一脸了然的笑笑转身决定走人。 “央…”才刚舒缓过来的姬夜有些怯怯的在后面开口“央…”声音到最后却有几分乞求的意味，勾引齐氏的公子这个罪名他姬夜可担待不起。 感受到姬夜的惧意姬央却像没事人似的轻笑一声“我才刚过来正寻未呢” “嗯？”姬夜有些不解的看了看姬央一时尚未消化掉姬央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言辞。 “多谢”倒是齐汀洲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姬央献身不过是给他提个醒让他小心四下的眼睛，出了什么事他齐汀洲自然可以全身而退，但是姬夜却脱不了干系纵是没有杀身之祸，也难免半生困囚的命运。 “你扫了人家的兴呢”檐亭之上姬未百无聊赖的靠在栏柱之侧有一搭无一搭的向水中丢着点心的碎渣。 “呵呵，谁像你倒躲在这里替人望风”姬央放缓身子坐在石凳上剥着榛果，姬未日常甚少吃什么零食反倒是姬央颇爱这些假借着姬未的名义弄出些名堂；而姬未也不过睁一眼闭一眼装作不知。 “呵呵，我不躲在这里难道还要过去观望？二哥若是有个人真心待他有何不可”姬未轻笑一声抖掉手上的碎屑起了身在姬央身旁坐了。 “你怎么就知道齐汀洲不过是一时兴起？”姬央不以为意反问过去，“或者二哥如此也算是幸事？” “这…”姬未见说皱了皱眉头“我还是希望二哥走出去，姬氏不适合他，若是能通过汀洲离开姬氏倒未尝不是件好事” “你倒是半点都不担心我”姬央不甚在意的笑笑抢过姬未才刚剥开的橘瓣。 “少来”姬未见说却似听到天下最大的笑话一般“你姬央何时要人格外劳神惦念了？” “我还真是可怜呢”姬央闻听拿腔作势起来，言辞之间却有半真半假的幽怨。 “呵呵，少拿我寻开心”姬未眉梢微挑扫了眼姬央“近来可有人寻你的麻烦？” “还好”姬央抿了抿唇，“难不成也要我入宫？” “陛下确实有几分意思，不过可能要再等些时候；近来入宫反倒是勤了，父亲的意思叫我随姑母淑妃去别宫小住些时日”姬未随口接了几句于言辞之间疲惫异常。 姬央有些意外的抬头看了看姬未“别宫小住？是明年年初？那我…” “或者留在父亲身边”姬未慢慢咽了瓣橘子“去别宫又不会真的住上多久，毕竟是随在淑妃身旁，至多一个月；我倒有些担心二哥……” “二哥？你是说…”姬央有些不解的回过话去。 “难道想着二哥的就一个齐汀洲么”姬未轻轻飘忽一句天外飞来。 “什么？”姬央见说失声叫了出来“你又听到了什么风声？” “没什么，不过是些空穴来风或者我多心了”姬未皱了皱眉“你若是得闲也留些神别真的弄出什么来” “噢好”难得这次姬央一本正经起来没有之前的促狭。 而与此同时另一面姬夜却在为今日的遭遇耿耿于怀，回到齐汀洲的房间便坐到那里默不作声。 “怎么了？”虽说明知道姬夜的心思，齐汀洲却故作不知只笑笑凑到姬夜近前小声嘀咕着。 “你不怕么”姬夜眼波微颤透着淡淡的幽光留恋之间似有几分不舍。 “呵呵，没事天塌下来有我呢”齐汀洲看了心中万分不忍，只伸手拢了姬夜的身子，言辞之间却刚果有利完全是世家公子的作风。 “你…”姬夜叹了口气慢慢窝进齐汀洲怀里“我在姬氏一日就要担惊受怕一日”父亲对他一向是淡淡的，更何况他是庶出子难不保谁都会欺凌他，更何况还有母亲和妹妹。 “等两年、你先耐心忍两年，等我讨到外放的官职就像姑父提出代你离开姬氏，到那时天南地北还不由着你我”齐汀洲的手于说话间逐渐加大力道，心心念念的却是两个人光鲜的未来。 “可是…”姬夜紧皱了眉头“我还有娘亲和妹妹，他们注定不能离开”世家的规矩即使庶出子讨得到半分功名，他们的生母也依旧是家族里的下人。 “这…你妹妹还好说，可是…”齐汀洲也不由得情绪一滞，这些连带的因果他齐汀洲一直不曾记挂在心如今提起少不得也要多加注意。但心中虽有些犹豫但言词上却依旧安慰着姬夜“没事的，还有些时日我们慢慢思量对策，总会有解决的办法；先把汤喝了早些谁吧明日还得进宫呢” “嗯好”姬夜轻轻点了点头乖顺的接过汤去，默默的喝了。 “夜里注意加几件衣服，虽说如今已是仲夏但夜里露水依旧很重别着了凉”齐汀洲一面挑了挑灯芯一面温言关爱。姬夜这些时虽有齐汀洲照顾又有姬未姬央暗中帮衬但到底身子羸弱，底子单薄受不得半点风浪。 “知道了”姬夜点了点头，对于齐汀洲的关爱很是受用；这些年他心里是苦的，只在近日得到了这久违的关爱，心中不免泛起层层涟漪脸颊不由得绯红。 齐汀洲在一旁撩拨如何看不出者之间的端倪只不点破伸出手来为姬夜细细理顺了发丝这才轻声说“回房去吧，别让他们起疑心” “嗯”默默点了点头姬夜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这里齐汀洲看着姬夜的背影消失忽然间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手指不由自主地扶上自己唇齿边的柔软感受的那似乎存留在自己口间的甘甜，那淡淡的幽香在无形之中撩拨着他的情绪，却在闭上双眼时眼前浮现出另一个人的形容，尚未成型的身材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果断，明媚却不突兀的色彩涵盖着天地间最直白的韵律，那人、那影、那番锐利骤然间与跳跃的火焰重叠散发出异样的光彩；那朦胧中遐思的对象竟由耳鬓厮磨的姬夜演变为那轻泠如水的男孩——姬未。 挥了挥心头不自然的情绪，齐汀洲苦笑一声：我怎么会想起他来？我心心念念的人该是姬夜才是，一定是近日太累的缘故；随手熄灭烛火齐汀洲辗转于床榻进入梦乡，只可惜他不知道这半生的纠葛已从今夜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