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我忧郁的梦想犹在踯躅徘徊
人近不惑,大至多不会再有许多梦想了吧;一个是,做梦的季节已过,少年的轻狂已为苍桑的岁月打磨,变得收敛而克制。二个是,人生的路程已行将过半,曾有的梦,该实现的应已实现,或在实现的路上;而那不该实现的,也大约看到梦的尽头,等待的只有天明了......所以此季再萌新梦,多少也会有种时不我待的无奈和感觉;此外,三十余载的人生过程,大凡也是风景看过,佳味品过,遗憾有过,辛酸尝过......也站过,也跌过;也歌过,也哭过;也甜过,也苦过;也乐过,也悲过......不管忧喜,都要筹备收割了。因此,这不惑的年纪,多是不再去做那些了无着落空寂无边的美梦了。此言虽非绝对,却也足够概括大多的人群。
于我而言,恰临这个虽曰不惑,却深感迷茫的门槛,由此,即便不去做梦,也总会有些渺小的愿望因事萌生,而这些低微的盼望,或许就是我不惑的梦想吧......
2006年又这样匆忙即将地过了,过得依然那样随便,那样一如继往地垒砌加固着我忍受一切磨难的耐力和习惯。几十年来,我的确早已习惯了,习惯了自己这样年复一年混混噩噩地马齿徒添;习惯了用呆滞的目光迎送这一轮接一轮的纪年流转;习惯了用麻木的眼神瞟过或是纪念这种用序号标注的历史和时间;习惯了坚强地忍住这三百六十多个日日夜夜留下的无奈和遗憾;习惯了自己苟且窝囊地又在一个狭窄蜷缩的空间里活过一年......2006呵,依旧是我了无意义的岁月空转,依然是我卑微梦想孤单徘徊的一年......
这个可怜的梦想源自我年迈的老父,年近七旬的他至今未获退休,仅靠低保维生度命。由于我的无能,也使尽孝成为一种仅靠心情支付而乏物质兑现的空并头支票,这便让我渴望老父如愿退休的梦想更加急切而强烈。
父亲1958年参军到部队,1973年复员成为一名地方干部。在当时的年代,他的思想素养和工作能力在单位上都是有口皆碑的。然而进至八十年代中期,父亲的命运发生了影响他整个后半生的逆转。这是因为,他曾任市委组织部长的,一位极其刚直正派的老领导在"新形势下"下台了,这是场丑鄙的政治斗争。而原因则是,这个解放前的军人在文革期间担任了组织部长,并调查了一些党员干部。尽管他在文革中并不是造反派,也从没批斗过任何人,但他还是到二线去了。父亲的这位领导没过几年就退休了,而退休后不久便不得不站在街头,以贩卖鞋垫贴补家用,因为他没有积蓄,只有一个多病的老伴和一个患脑瘫三十多年的傻儿子。
父亲在这样的大气候下很快被调离机关,派到一个帐面上仅有不到一百元资金的小企业任书记兼厂长。这个工人上班就打扑克,烂得不能再烂的破烂摊子早就派不下干部了。父亲被派到这里是明显的阴谋,这在当时谁都很清楚。父亲也不想去,但他最后还是去了。没有一个人相信他能把这个小厂搞好,或许只有父亲一个人信。在我的记忆里,他每天早上5点钟就去上班,和工人们一起劳动,经过大约一年时间,这个小厂竟奇迹般地活了,除了能够保证工人开支外,还有了一点小积累。正当父亲准备继续大干的时候,他却莫名其妙地被调回了机关。也只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明白,有些时候,面对有些人,只有权力的执行而没有为什么的疑问,因为谁都要服从组织分配。刚有起色的小厂被一个姓刘的接任了,这是个十足的混蛋,他仅用四个月就把这个厂彻底报废了。小厂里仅有的那点物质积累也让本厂的工人们偷个精光,而这个刘大人却没有为此承担任何责任,相反,他不久之后却升到建委主任的位置。这种滑稽事对我触动非常大,我从那时遂开始怀疑父亲对我的教育了......
此后父亲又被频繁调来调去,最后在一个由几家亏损的小建筑队合并成的建筑公司任支部书记,而此时早是厂长经理负责制了,而这个书记最多也是个虚职。
这个新公司的效益还是不错的。一是,公司经理很会跟市里的领导"搞好关系",在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向那些握着工程发包权的"领导"送钱了,而且是公司的钱,完全公开地送。所以别的单位没工程干,这个公司却干不完转包给别人干。这让我明白,有太多时候,不是你业务精,有能力,肯干又认干就能保住饭碗的,那些没活干的建筑单位有多少业务很精的人没事干而待在家里呢,还不算闲着的机械设备。尽管这时天天喊"重视人才,""把失去的时间(指文革)夺回来",其实都是他妈的扯蛋!领导说谁是人才谁就是,让谁有活干就有活干,没处讲理。改革也不过是个更大的幌子。二是,新组建的公司名义上有500多名职工,因为原是不同小工程队并凑来的,真正来上班只有不过几十人,而且多是名管理和技术人员,其它人员大都挂名另谋出路去了。这样工资成本、生产效率和退休人员负担就减轻了不少。三是,所有一线工人全部由民工充当,这样既方便于管理,又降低了生产成本。
大约八十年代后期,市里不知又响应什么号召,突然要对这个集体所有制的企业实行承包,由此,单位也自然而然地包到总经理的手上,一些不大听经理使唤的人被退回了家里。父亲因是国家委派的干部没回去,不过此后在单位里再也没发言的份了,人家经营自主了。然而最具讽刺意味的是,父亲作为支部书记,行使的却是对经理"监督"的职能,这就好比让一个手无寸铁的百姓"监督"一个全副武装的兵痞。那真是一个搞笑的时代。
2000年世纪之末,父亲年满六十岁申请退休了,可"有关部门"称,企业早无干部说法,只能在企业退。而此时,企业又要从承包变为"改制"(俺到现在也没明白,一个承包的集体所有制企业还要改什么制),结果一个当地的流氓大亨参股控制了这个积累虽算不上很多(总经理自己都承认,他这些年也积累几百万了,钱太多也没啥意思,再干几年给大家也弄个归宿就不干了),但也有一些施工设备的企业。这是这个城市剩下的唯一的一家还能盈利的建筑企业了,其它的包括国企在内的许多企业都早已经夸光了。
改制后的企业倒腾两年地皮,盖了一些楼卖就宣布垮架子了;而此时,企业原有的设备却一台不剩了,流动资金则变成了一堆未讨回来的三角债......
改制再次让父亲的退休没了着落。2005年大约5月,黑龙江省作为全国社保试点省份宣布"社保试点工作胜利结束"。父亲被"统筹"到低保范围,与母亲以每月一百元钱维生......
朱门酒肉臭,寒门尚饥腹,本是同根生,缘何工农苦!
从父亲申请退休到今天,他都不知跑了多少部门,转了多少圈子,又撞了多少钉子。他曾为混乱的制度愤怒;为"公务员"工作时间不办公务愤怒;为那些"人民公朴"的麻木愤怒;为这些职能部门的低效率和高超的官僚主义作风愤怒......但他还是老了,最根本的是思想老了,他不明白今天的人都在想啥,所以他的声音仿佛总是那么微弱。当他亲眼目睹也同样因为无法退休而结伴的老人们(他们是一个单位的)来找职能部门"理论",而被以"维稳"名义逮去关起来时,他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公平和以民生为本的社会了;由此,他开始感到迷茫,开始用他混浊的眼睛注视这个乱糟糟的俘华世界......
由于我的太过无能,我只能将老父退休的愿望托付一个无法预期的梦想。
我梦想,在我一梦醒来的时候,社会的丑类和败类已被清除,社会风气开始好转,和谐秩序得到建立,工农大众拥有人的基本权力......
我梦想,那些官老爷们终于由兽变成人,从而使他们拥有哪怕一点点的人性和民生意识,以及人的良知。
我梦想,那些将自己的脑袋和身躯养得象猪一样的"公务员"迟早进化成人,从而不再改掉一遇百姓的事就懒洋洋慢腾腾的恶习。
我梦想,那些拿国家试验和倒卖的理论骗子和贩子,别再仅为自己个人的一点虚名和利益一边祸国一边殃民。
我梦想,那些窃国的权贵和偷国的贪吏能够早点做一次良心自问,因为疯狂到连百姓性命都可随意草菅的时候,也正好说明,人民的财物已快抢光,膏脂也快被榨干。
我梦想,那些无神论的大盗和劫匪,骗子和庸医,能皈依神教,从而让他们有所敬畏,不再无所顾忌,为所欲为。也许他们只有通过神的威慑和教化,才可能自省,才可能将权力用于公正,而非沽名钓誉,而非诈骗抢劫。
我梦想,这个世界不再是劫匪和骗子的天堂,不再让如老父一样的人为自己的生存权力四处奔波却了无着落。
我梦想,中国这样一个无神的国家,不再将吃人噬血的恶魔奉若神灵;也不再一边自欺,一边欺人......
我的梦想似乎太过空泛了,我也深知,这些愿望也远不是我自己能左右的,而,我却不能不梦,不能不想......
2006年又这样匆忙即将地过了,而我的梦想,依然在旧去的时空里踯躅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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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浊扬清,为重塑民族自信,为建设和谐社会,为国家富强昌盛谨献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