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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八十后不知道的事......
[楼主] 作者:我是八十后  发表时间:2007/07/29 21:02
点击:675次

引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童年,都有记忆的闪光。现在想来,就是昨天的花瓣,既然它仍然没有枯萎,今天拼在一起,仍不失为一朵小花。儿时清,成年恼,烦锁世事无心描,偷闲静想少年梦,青的是山,绿的是草,都在笑。
  
  (一)掏喜鹊
  
   孩子的淘气有时会出了格的。
   春天,到离村子很远的地方去拾柴。那是一片树林子,柴是干了的小树枝,拾到家里是很好烧的。天气转暖了,地里的野草已经长出来了,还有麦苖,柳树已经披上了嫩绿的蓑衣,榆树上的"榆钱儿"就要开了,赤着脚踩在地上,松松的、暖暖的。
   在这里拾柴并不困难,单说地上就有很多,树上大一些的干枝子,有时需爬上树去才能折到,因此,我们都学会了一手很高的爬树本领。拾满筐以后,大家开始找喜鹊窝了。春天,正好是喜鹊下蛋的时候,但喜鹊的窝一般都搭在很高的树杈上,所以,你要想掏到它的窝,也并不是很容易的,但我喜欢冒险。
   那是一颗高大的槐树,槐树发芽都很晚,那时才刚刚开始向外挤芽,我们讨论着,该谁先爬上去。
   "我爬上去,我比谁都会爬!"我争着主。
   "吹牛,我就比你爬得快,还是我上去。"柱子这样说。
   "玩儿去,我比你爬得快!我爸爸也比你爸爸长得高,当然该我上。"
   大家也说我爸爸的个子比他爸爸高,柱子摸摸脑袋不再言语了。于是,我就向上爬。当快爬到大树杈的时候,觉得树在晃动,我向下一看,柱子也爬上来了。我想了想,就爬上去骑在了树杈上,当他爬到半截腰上的时候,我掏出了"小鸟"向下撒尿,他一抬头,正尿了他一脸。他赶快溜了下去,站在下面嘴里骂着:"我×你妈,有本事你永远别下来!"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是我们家里的一句老话,其实,不正是这样吗?
  

 
 
  (二)偷瓜
  
   孩子的时候,是很淘气的。那时候大人们常讲,七八岁时讨人嫌,实际上,即使到了十二、三岁的时候,照样还是讨人嫌的。
   那时候的孩子可能都记得这样一首歌谣:偷瓜摸枣不算贼,逮住挨顿王八捶。这个"王八捶"究竟是象王八一样挨别人捶,还是王八捶自己呢?便是现在也是不得而知的。既是出自孩子之口,我想大抵是后者。阿Q既然做了爷爷,就不可能没有孙子的!无论怎么样,总之,那时候每到天热瓜熟的时候,偷瓜还是常有的事。
   记得一次黄昏,和姐姐她们一起,到离村子很远的地方去割草。我是不背筐的,一切都由姐姐背着。她们走在前面,我故意走得很慢,因为来的时候我记得不远处就有一块西瓜地。等她们走远,我就朝西瓜地跑去。瓜还没有全熟,地里也没有人,我进地就摘。正摘得起劲,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哪儿跑,小王八蛋!"我一看,是看瓜的老头,撒丫子就跑,他在后面就追,西瓜都跑丢了。
   他追了很远很远,我也跑了很远很远,起到我看不见他了,我也并不觉得很累,反觉得越跑越有劲,索性就一直跑到家。立在村口,向西望去,看见平坦的大地上,彤红彤红的夕阳下,姐姐她们远远地走来,我笑了......
   也就从那时起,我才知道自己还能长跑!
  
  
 
 
  (三)捉鱼
  
   回忆过去的人,很容易被人们看成是无聊之徒。也许是吧。其实也未必!谁能说回忆过去就不是一种"聊"呢?对于儿时的回忆,常常能引起我无限的畅慰!
   记得家乡有两个大水塘,由中间的一条大道隔开。倘若夏天雨水多,塘里冬天是可以积下一些水的。冬天结了冰,和小伙伴们去滑冰,算是最有趣的了。一个人坐在一块砖上,或是一个木板上,另一个人推着跑,既不会太冷,又有趣,有时会玩的忘乎所以的。但有一点是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弄脏了裤子和鞋,倘若留下了一点痕迹,回家后是要挨屁股的。
   记得有一次,大家在冰上玩的正起劲儿,突然武儿喊了一声:"鱼!鱼!"大家凑了过去,脑袋挤到了一起,看见冰下贴着一条鱼。看样子是游不动了,但还在喘气。"它一定是冻的,我们捉住养在瓶子里才好玩呢!"不知是谁这样说。我们完全同意的。"我来喊一、二大家一起跳!"我这样说。于是"一、二"大家一起跳,冰裂了一道缝,鱼还在那不动,我们高兴透了。"一、二"咔嚓!冰塌了,我们都掉进了冰水里......
   孩子,那时我们还是孩子。
  
  
  
  
 
 
  (四)月亮
  
   分明是同一个月亮,却没有了昨天的光亮!
   偶然想起了友人的一首《四块玉》词来:儿时清,成年恼,烦锁世事无心描,偷闲静想少年梦,青的是山,绿的是草,都在笑。
   确实,偷闲想起来,在这样的月光下,其他的孩子是难以在家里呆下去的,用新发芽的柳枝编了帽子,做成象解放军一样的伪装。再拧个柳笛,或干脆把一片树叶放在两个手之间,一吹,就好听得很,那就是联络的暗号,无论是捉迷藏,还是玩儿打仗,踏碎如银的月光,听着夜虫的鸣叫,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而我,却没有这样的好运气,须在家里做家务,或是念书。一次,和伙伴们约好,他们晚上偷偷地来喊我,正赶上吃饭。爸爸看看我,我答也不敢答应,只是赶紧往嘴里倒饭。爸爸看了看我,说:"别跟他们去!一帮孩子去跑什么疯马!"他从来不和我们笑一下,伙伴们又不停地喊了几声,爸爸下了坑,手里提着一只鞋追了出去,嘴里还骂着:"小王八蛋们,都给我滚蛋!"我听见房后面一阵"咕咕咚咚"的一阵乱跑。我真为伙伴们捏一把汗,不知他们跑到哪儿去了!
   呵,分明是昨天的月亮,却没有了昨天的光亮!
  
  
  
  
 
 
  (五)反抗
  
   对于家庭的反抗,大约正是七、八岁的时候。
   那时候爸爸对我管教的很严,起码夏天的中午是不让去游泳的,说是怕淹着,要不就是怕一个小孩子出去被"采迷花"的采去,是要挖眼睛的。还有,放学回来是不让去玩的,不是念书,就是要去劳动:拾柴、打树叶、割草......还是劳动的时候居多!早晨从不让睡懒觉,要早早地起来去捡粪。总之,那时候家教是很严的。
   记得那次是村子里要起"少林会"吧,这对于孩子来说,该是多么好的事啊,更何况我的名字也在其中呢!我迷上了,有时就整天地泡在那里。爸爸是会里的老一辈人了,据说,他的"梅花鞭"耍得很好,在什么地方人们都要喝彩的。那天,我泡了一个下午,到晚上才回家。一进家,我就感到有点不对头,爸爸正在院子里站着,见我来了,瞪着眼问:
   "上哪去了,你?一天也不着个家!"
   "去看耍会的了。"我头也不敢抬。
   "耍会的给你饭吃?啊!"
   " 不给!"我有些生气了,头也不抬,气哼哼地说。
   "呵,你倒生气了,我看你还去呀!"说着,他拉着我的一只胳膊打我的屁股,打一下说一句:"我看你还去!我看你还去!"我也急了,他打我一下,我打他一下,他骂我一句,我也还他一句:"我就去,我就去!"他急了,一脚把我踢在了地上,来回地打着,我爬不起来,在地下滚着。滚到了一堆粪旁边,我抓起粪来,拼命地向他嘴里填着、填着。他也惊呆了,站在那愣了一会了,就把我拽到了屋里。我一边"干咽"着,一边哭,一直哭到躺在地上就睡着了。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打过我,我也再也没有到过"少林会"。
  
  
 
 
  (六)鞋子
  
   我小的时候,家里的孩子很多,兄弟姊妹六个,不用说别的,就单是衣服,就够妈姑忙的。那个时候不象现在,什么衣服都要买着穿,那时候全靠妈妈的两只手做,。妈妈时常对我说:"哎,这一年,甭说别的,过年的时候,一人总得有身新衣裳吧,光是小鞋子就得摆一窗台。"小时候掌看见妈妈一夜一夜地不睡觉,为我们做衣服,有时候况竟拿着针线就睡着了。
   想起那时候来,有时自己真是一个不孝的孩子。有一次,妈妈给我做了一双新鞋,我穿上,美极了。那时候已经是秋天了,枣子都已红红了。我穿着鞋跑出去,跑到老叔家偷枣子去了。我把靯脱掉,爬上树去就摘,摘了一口袋以后,马上就跑了。等回到了家,妈妈问我:"你的鞋呢?"我猛地一下想起来,脱下来就忘了穿了。我跑回去一看,鞋子早已没有了。
   我傻眼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到哪儿去找呢?真的丢了,妈妈的一顿骂是少不了的这还好说呢,爸爸的打呢?我真害怕极了。怎么办?怎么办?我独自一个人向地里走去我在永定河的河沿上坐着,水也匆匆地流着。转眼之间太阳快要落下去了,遥远的西边那彤红彤红的天,染红了地里成熟了的庄稼。我坐在沟沿上,望着那一朵朵的红云,想,如果上去,那该多幸福啊!
   天黑了,四周都黑乎乎的了,尖厉的秋风也刮了起来。我该到哪儿去呢?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突然觉得脚下一陷,低头一看,正踩在一座坟的一个被雨水冲出的大窟窿里!我"呀"地叫了一声,拔腿就跑。跑到了大道边上,才停了下来,这时我才发现,我的脚已经被扎流血了。
   我溜进了家里。家里灯亮着,里面的人在说话,看样子正围在一起吃饭,我的肚子咕咕地叫着。我想起了羊,我日日放过的羊!我溜进了羊圈。羊已经安歇了,它们正在"反雏",我们叫"倒嚼"。我挤在了大羊和小关之间,把手和脚伸进了母羊的身下,渐渐地睡着了。
   我梦见了妈妈又拿了一双新鞋笑着向我走过来,抱起了我,说:"妈又给你做了双新鞋!""妈!"我搂着妈妈的脖子哭了,哭得是那么伤心。突然一颗冰凉的东西落在了我的脸上,我睁开眼一看,是爸爸正在抱着我,向屋里走去。
   我可以猜到,那时爸爸一定是哭了。
  
  
  
 
 
  (七)拔麦子
  
   现在收麦子的时候都是用镰刀割了,而那时候却是拔的。每当麦秋拔麦子的时候,社员们都很累,一个人一次就两个垅,谁拔到头谁歇着。因此,社员们到这个时候都把自己的孩子拉上,我们当地都叫"拉边套",就像在车辕前边拉车的马一样!
   我那里自然也不例外地去给爸爸拉边套。
   那天,我正在前面慢慢地拔,小柱子他哥跟上来了。他个子很大,很壮,用我们当地的话说,就是"五大三粗"的。他冲着我嘻皮笑脸地说:"哎,咱们两个比个赛怎么样?"我站在哪儿,看了看他说:"比就比,谁还怕你不成?"我们站齐了,喊了一声:"一、二!"就开始拔了。我哪里比得过他。开始还跟得上,可是,慢慢地就落在他的后面了。他拔麦子带起的土不断地打在我的脸上,汗水一沾,我用手一摸一手泥。麦穗不断地抽打在脸上,又有汗,杀疼杀疼的。干脆,我不去抹汗了,让它往下流吧!有时流到嘴里咸咸的有时流到眼里杀疼的,我只是咬着牙往前拔着。我抬头看看他,已经落我很远了。干脆,我也不看他了,低着头,拼命地往前拔。等我拔到头,他正坐在地头的树荫里乘凉呢!看见我快到头了,也笑着走过来,问:"怎么样,不行吧?"他马上又惊叫了一声:"根子,你的手怎么了?"他拉过我的手一看,边我自己也不知道,那流了满手的血!
   我抬头望去,毒毒的太阳下,那一望无际的干枯的麦海......
  
  
  
 
 
  (八)上学
  
   上学对于我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因为那时候我唯一所能干的事就是背着老弟。他比我小七、八岁。妈妈他们都下地劳动去了,老弟就像一个沉重的担子粘在了我的身上。有时妈妈还把我们锁在家里,一是免得我们出去惹事生非,二是怕我们引来别的孩子弄坏家里的东西。如果那样,我唯一所盼望的就是开锁的声音。可想而知,自由,对于一个像我这样的孩子来说该是多么可贵!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就渴望着上学了。我羡慕别的孩子的书和书包。再说,总在外面也没什么好玩儿的了,里面说不定很好玩儿呢?不然,为什么那么多的孩子都要进去呢?而且,一进去就是半天也不出呢?总之,那时是渴望着上学的。那次村里广播,让8岁以上的孩子去报名时,我马上跑回家,跟妈妈去说。妈妈说我要照顾弟弟,先不让我上。我不答应:"人家后院的小柱子他妈就给他报名了,我都十岁了,我也去!"我一边哭一边嘟嚷着。"人家是人家!"妈妈恼了,我也不敢强,只是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哭个不住。
   但是,妈妈是答应给我买书的,由姐姐在家教我。于是,每天我盼着妈妈收工回来,那时我就可以不去管弟弟了,自己去学习。那时学习是很热情的。我找来姐姐哥哥他们用过的本子,然后用橡皮擦去上面的字,自己就可以用了。有一次,我自己也订过一个新本,纸是很不规则的,订出的本也是正方形的,难看死了。那时,唯一属于我学习的时间就是每天的晚上。我坐在灯下,一边读,一边写着:a 、o、e......,对于别人来说,也许是十足的枯燥,而对于我来说,则是天大的乐趣,阿弥陀佛,感谢父亲对我的管教吧!
   就这样,我开始上学了。
  
  
 
 
  (九)砍树
  
   花瓣只有当她谢落以后,人们才对她产生怀念之感,也会觉得她更加珍贵。对于童年的记忆同样也是如此。
   记得小时候,爷爷给我削了个木头大刀,那是已经觉得是很好玩儿的了。后来,邻居家的孩子把刀偷走了,这是远门的老叔告诉我的。我就到他家去找。我假装去找他们家的孩子玩,左瞧右看,我看见藏在他们家的小厢房里。他们家有人,无奈,我回到了家。跟老叔说,他也很生气,我们就商量了计策。
   当时,正是伏天,人们都睡午觉了,只有知了在不停地叫着。我和老叔溜到了他家的门口,老叔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院子。见院子里没人,他就拍了两下巴掌,我溜进了他家的西厢房,把大刀拿了出来。一出院,我们俩就哈哈地大笑起来。这时,还是只有知了在不停地叫:知了--知了--。
   但事情不能就此罢休。我们俩拿着大刀,到了他们家的青腊杆地里,一棵挨一棵地劈一刀,让它每一棵上落一个疤,让他们家的杆子秋后卖不出去。第二天的早晨,我们装没事人的样子去玩儿,看见我爸爸,不宜邻居孩子的爸爸和我爷爷在议论,是谁干的,用什么东西干的。看样子他爸爸急的不得了!回家吃饭的时候,爸爸又跟妈妈议论,他们都很奇怪,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弄的。我觉得很好笑,那么大的人竟不是用什么东西弄的,还不如我!于是我说:"那有什么难的,用咱们家的木头刀一砍不就成了?"
   爸爸、妈妈都笑了。
  
  
  
  
 
 
  (十)捅蜂窝
  
   记得那是老叔结婚的时候。
   那时我和二哥还都很小,我们之间只差了两岁。那时奶奶家还是那座老房子,窗台很低,窗户的上顶,我们当地人叫"窗梁子"的,或是叫"过木"。那上边有一个大蚂蜂窝。当时,只有我们两个在屋里,于是我问二哥:"晓青,你敢捅那个蚂蜂窝吗?"他怕在我面前败了下风,毫不在乎地说:"那有什么不敢!"说着,他拿了笤帚,登上了窗台,我马上躲在了被窝后面扒了下来。他捅了一下就跑。蚂蜂炸了窝,真是"蜂拥而致",都扒在了他的头上,蜇的他直蹦高,满头地乱打。我朝他喊:"快扒下,快扒下!"他还是一边打一边哭。奶奶跑进来,赶紧给他挤,但一夜之后,他的头上、脸上还是肿得很高!
   多快,一转眼,奶奶已经去逝很久了,二哥也都有了儿女,我也到了结发之间,但儿时的记忆总是新的。
  
  (十一)恶作剧
  
   孩子时的恶作剧,想起来真让人啼笑皆非。
   夏天的时候去割草,大热的天,总是要坐在树荫下凉快一会儿再去。坐在树荫下的时候,干些什么呢?一群孩子在一起,有什么好想的!
   有时,我们在大道上挖一个一尺来宽的沟,然后用小树枝搪好,再用土盖平,不留一点痕迹,就像埋地雷一样。我们躲在树丛里,倘若有骑自行车的过,至少要把他颠下来,或吓他一跳,然后我们躲在树丛里嘻嘻地笑。他若是追我们,我们就一溜烟地跑了,一边跑一边喊:"骑洋车的坐好喽,别把屁股磨了喽;骑洋车的别拐弯儿,别把 JJ 磨成尖儿。"大家笑着跑进庄稼地,他就谁都找不到了。倘若埋下枣树针或槐树针,那骑自行车的就更倒霉了。
   记得那时次埋下的是钉子,然后我们躲在树丛里看着。一会儿就从西边开过了一辆卡车,这下大家傻了眼,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们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能跑的车呀!那么一个小钉子能把它怎么样呢?于是我们很失望。这时,卡车开过去了,只听见"嗤"地一声,汽车便停下了。车身都歪了。司机下来,找来找去,从车轮上取下了一颗钉子,他嘴里骂着:"这他妈的谁干的?"他又对另一个人说道:"得,今儿个算倒霉透了,这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大热天,怎么办吧!"说着,他们朝树荫走来。我一看坏了,喊了一声:"快跑!"大家像炸了窝的蜂,轰地一下一边喊着一边跑了。那两个人在后面追着,我们也顾不得喊什么了,一溜烟钻进庄稼地里,他们就再也找不到了。
   呵,这些孩子的事,谁能想象的出呢?
  
 
 
  (十二)报复
  
   孩子,最能表现人的本来的东西,因为他们无所顾及。
   邻居家的孩子和我们是最和不来了。其实,说起来他们还是我们的本家兄弟。我们之所以不和,直到现在我还认为是他们的责任。他们长的猴精猴精的,一脸假惺惺的笑就很讨厌人了,更何况那次他们家的孩子偷了我的一个洋车圈,我去找,他爸爸还说没偷呢!后来是他们家的孩子推着玩,让我发现以后夺了过来。还有一次,他爸爸和我妈妈吵架,我更与他们结下了不解之怨。
   那正是春天,桃花开得正艳,地里一片嫩绿的时候。那天,我和老叔去奶奶家,从他家的门口过,他们家的三个孩子从门口扒头探脑地向我们做着鬼脸。我们假装没看见就一直往前走,他们仍在那嬉皮笑脸的。我看准地上的一个土块,迅速捡起来回在手打过去,正打在墙上,他们马上缩回了头号。在院子里骂着:"根子的妈,大脚丫儿,一步两步到三庄儿......"我和老叔一人捡起一块砖头,隔墙向他家的院里扔去。只听见"啪啦"一声,把什么东西砸破了,我们就赶紧跑了。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们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们才是。于是,过了两天,我和老叔商量,怎么去报复他们呢?
   "唉,他们院子里有根竹杆,上面还有花呢,好玩极了,咱们偷过来,怎么样?"老叔说。
   "偷人家的东西,这我不干!"
   "那--"他有点儿为难了,用手找着头发,"那,他们家有萝卜花,咱们把它拔来,插在瓶子里,那才好玩儿呢!"
   "那我家也有啊!"
   "对啦,他家有一棵桃树,开了好多花,咱们去折两枝来。"
   "太好了!"
   他家并没有人。春天,大人们都去干活儿了,孩子们也不知道跑到那去了。我们扒开栅栏,追来了园子。菠菜已经绿油油的了,地边上那一丛丛的黄黄的萝卜花、白菜花,好看极了。我们马上溜到了那棵桃树底下。树并不大,花很多,有很多的蜜蜂嗡嗡地叫着。我们板着树杈上去了,树摇摇晃晃的,我们折了几枝,竟坐在树上玩了起来。玩了好半天,听见有人喊:"干什么,小王八蛋!"我们猛一看,只听"咔"地一声,我们坐的大树杈断了。我们摔在了地上,看见他爸爸进了园子,我们也顾不上什么了,爬起来,钻过栅栏就跑了。
   谁让我们那时还都是孩子呢?
  
  
 
 
  
  
  矛盾
  
   大人们常说,孩子们是"猫皮狗脸",一会打架了,打完又到一起去玩儿,现在想来,孩子确实是这样的。
   我和老叔只差一岁,从小在一起长大的!虽说总在一直刁顽 ,但矛盾还是常有的。
   记得那年春天,我们几个去挖野菜。太阳暖暖的,新耕过的土地湿湿的、软软的。光着脚踩上去,凉丝丝的,舒服极了。天是湛蓝湛蓝的,天上几大朵白色的云朵慢慢地跑动,和煦的风吹在我们的脸上,田野里那一片嫩绿嫩绿的麦苗,远处那一排排刚刚吐绿的白杨。我们脱下鞋子玩"打喜鹊"。大家把鞋子放在一起,各个再拿一只,然后由一个人把鞋子搭起来,大家由一定的距离把鞋子打乱,那个人就要再搭。趁他搭的时候,大家用鞋子打他的脊梁,一边打一边说:"打呀打呀打喜鹊。"不要等他搭完大家就要跑回一定的距离,不然他搭好以后用鞋子打着你,你就要当看窝的"喜鹊"了。我们玩呀,玩呀,玩累了,坐在一起闲聊。
   "唉,你们说,天是用什么做的?"
   "那谁知道!"
   "天是水落石出!"老叔这样说。
   大家都笑起来。
   "吹牛!天哪里是水,是水天还不掉下来!天是棉花塞的还‘天是水!'"我故意拿腔做调的,引的大家又笑。
   "就是水嘛!"他脸憋的通红。
   "是水为什么不掉下来?你没看见天上飘的是一团团的棉花,那是塞天剩下的!"
   "哪个儿子说不对!"他急了。
   "你才儿子呢!"
   "你儿子!"
   "你儿子!"
   ......
   我们俩说着往前凑,看样子就要打起来了。突然听见汽车响,其他的孩子喊了一声:"看汽车去喽!"呼地一下向前跑了,我们俩也跟着向前跑了。
   但至今我还记得,那蓝天,那蓝天上的白云。
  
  
  
  
 
 
  (十四)吹牛
  
   老叔是全村有名的"吹牛"大将了。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说过,也不知是哪个村子,有一个大驴槽,有几十亩地大,因此大伙也就都喊他"大驴槽"了。
   冬天,我们到很远的地方去拾柴。那是一片树林子,到达那里并不困难,因为我们村北就是永定河,永定河就穿过那片树林子。冬天的时候,永定河已经结冰,我们上了冰以后,就不用背筐了。来来去去的,在冰上背着跑,或拉着跑,可好玩儿!那宽宽的河床,那弯弯曲曲的冰面,那冰上的一丛丛黄色的芦苇,河岸上那一棵棵枯朽的老柳树,那一望无际的黄色的土地。
   我们跑着、笑着,有时会摔一个"屁股墩"的!
   "唉,你们说冰下有鱼没鱼!"
   "肯定会有!"
   "能有多大?"
   "那能有多大!咱们这河里不会有大鱼,海里才会有。"老叔这样说。
   "你见过海吗?海比咱们永定河还大吗?"我问他!
   "是我老姨夫告诉我的,他是外交!"
   "外交就什么都知道?"
   "那当然啦!他说那鱼一条有好几百斤重呢,肉都是蓝的。"
   "瞎说,又在吹牛了!"
   "谁吹牛谁不是人!告诉你们吧,那个鱼眼睛比咱们的蒲扇大,那个鱼鳞比我们的厕所还大呢!"
   "是真的吗?"
   "哪个还骗你不成?"
   "那--,咱们能到大海吗?"
   "当然能了。听说,咱们这条河就流到大海呢!"
   "是吗。咱们什么时候顺着河走下去,到大海里去滑冰,那才好玩儿呢!海比咱们的水塘大吧!"
   "当然啦,比咱们的两个村子还大呢!"
   那天夜里,我做梦,梦见真的和伙伴们一起沿着永定河,到大海里去滑冰了......
   呵,北方,我们是北方的孩子!
  
  
 
 
  (十五)堆雪人
  
   下雪天对北方的孩子来说是很好玩儿的!
   那是一片银色的世界!站在村口,向远处眺望,往日那一望无际的黄土地被盖上了一层洁白的地毯。那灰白的树、那灰白的电管在雪中直立着。这时,你吐一口气,望着这北方的雪野,谁又能说出这其中的滋味呢?只是灼热的心里,流进了一股甘凉的清泉。
   那最好玩儿的,莫过于堆雪人了。那天,我和大哥堆了很高很高的雪人。我们给它刻出了衣服、脖子、脸和帽子,用煤球做成眼睛和嘴巴。堆成以后,我们围着看了好半天。下午的时候,我跑去告诉老叔,我们俩跑了去看。看了半天,他说:"我划一道线,咱们在线以后打雪人的脑袋,看谁打得准,你敢吗?""那有什么不敢!"我们就真的一人对一下地打了起来,最后还是我打中了,把雪人的脑袋打了下来。我们一边喊,一边跑过去看。雪人的头滚在地上,那两只大大的眼睛还瞪着我们。
   吃晚饭的时候,大哥问:
   "雪人的脑袋谁打掉的?"
   "是我呀!"我毫不在乎地说。
   "告诉你,雪人是有魂的,你打掉了他的脑袋,你晚上出去他会把你抓走的!"
   "你瞎说!"
   "哪个是瞎说,不信你就出去试试!"
   我真的不敢出去了。可真倒霉,那天晚上偏偏要撒尿。我央告谁领我出去谁都不去。我去告诉妈妈,她说"没有的事儿,你哥吓唬你玩儿的。"可我还是不敢去。到底是到屋里的帘子打开,我站在外间屋,看着妈妈撒了一泡尿。
   那天整个一晚上,我都靠在妈妈的身边没敢动!
  
  
 
 
  (十六)红领巾
  
   我的那条红领巾没有了,那还是在小学的时候就没有了。
   我是在二年级的时候入的队,当时还叫"红小兵"。当时我并不觉得怎么样,因为同时有好几个同学和我一起入了队。因此,那种神圣的感觉减少了许多。但一开始还是很珍惜自己的红领巾的。每天放学都要把她摘下来,把她再挂起来,脏了,还要洗干净,叠得整整齐齐的。但时间一长,红领巾也不当回事了,因为又有好多同学都入了队。
   记的是上三年级的时候,当时,正赶上学习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其实,我们一个小毛孩子懂个屁!可还是要装腔作势地去念,到学期末的时候,还要评选全乡的学习理论的"优秀红小兵"。当时,我则因为学习好而评上了。现在想起来很可笑啊,中国的顺民象一个柔弱的少女一样,任意地被政治流氓们强奸,就连小孩子们也是一样!
   那时候,大家对红领巾已经不感兴趣了,上学的时候也不带了。二哥的红领巾已经被妈妈当了腰带,我又何尝不敢呢!于是我也当了腰带。一开始还怕被老师发现,因此处处小心,但时间一长,也就不在意了。那天,终于被老师发现了。
   "李广友,你腰上系的是什么?"女老师满脸怒气。
   "是--,是--,是裤腰带!"大伙轰地一声笑了。
   "我问你拿什么当腰带呢!站好喽!"她啪地打了我一个耳光。
   我一看,再也躲不过去了:"用红布!"
   "好啊!你还撒谎!你解下来,让大家看看!"
   "我,我是男的!"大伙又笑了。
   "男的就不解了?人不大,事儿还不少。解下来!"
   我磨磨蹭蹭地解下来,大家一看,是红领巾,老师冲我瞪起了眼。
   "好啊,你还是优秀红小兵呢,竟然用红领巾系裤子,你还记得入队时宣过的誓言吗?"
   "我不应该把红领巾系裤子上!"
   "应该系哪?"
   "系脖子上,是我系错了。"
   "誓词也记错了不成?"
   "也记错了!"
   "还是优秀红小兵呢!你配吗?简直给无产阶级专政丢脸!"
   我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言语。我知道,多言语至少要挨几下打。
   第二天的早晨,我换上了一条腰带,把那条红领巾胡乱地塞在书包里。到学校以后,我把她拿了出来,走到办公室门口。看了看红领巾,又停了下来,想还给老师,又舍不得了。我回到教室。可一想,难道就因为这块红布,就受她的那个冤枉气不成?不!我又走到了办公室跟前,马上又犹豫了。最后,还是让一个同学,把她还给了老师。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带过红领巾,老师也再没有问过我,而我的那张浆状至今还保存着。我的那条红领巾还在吗?我现在想起来真后悔,我应该把她洗的干净一点,叠的整齐一点,再还给老师,或许她还给我保存着吧!
  
  (十七)默写
  
   那时候,每学完一阶段的生字就要默写考试。
   那是上三年级,那次考试,老师在黑板上写拼音,我们在拼音下写汉字。那时,已经换了一个男老师了!那次写生字,我写的很快,老师在黑板上写完拼音,我的字也就写完了。我拿给老师看。他看了看,嘟嚷着:"你这么快就写完了?"他有些不大相信的样子。他判完了卷子丢给了我。我一看,判错了一个"高梁"的"梁"字。我有些不解了。"梁"字似乎并没有写错。我一边看着卷子,一边慢慢地回到了座位上。我拿出书来对照,因为同桌还没有写完,不能让她看,我就背过身子去对照。这时,老师从后面"啪"地一下把书打掉了。我吓得机灵。"还想骗我,你人不大,心眼儿倒不少,我早就知道你不是背着写的,站起来!"我默默地站了起来,慢慢地向炉子走去。我走到那,一下把炉子踢翻,然后"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刚走出教室,就晕过去了。自那次以后,我就落下了这么一个病根。
   前几年,他因为犯了流氓罪被抓了起来,我心里虽然说不上称恨,但还是连一点怜悯与同情都没有的,因为直至现在我还在想:他不配做老师!
  
  
 
 
  (十八)城市
  
   还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大哥就进城工作去了。
   城市对于我来说,太神妙了!我简直想象不出城市该是什么样子,只听大哥回来说,楼多高多高,烟囱多高,马路都是油灰路,而且很宽、很宽。那时,对于少言寡语的我,谁也想不起来带我去看看的。
   有一次,大哥回来,我和他说:"大哥,带我进城去看看吧!"他笑了笑:"下次就带你去,这次没时间了!""这次我就要去!"我很不高兴。"这次实在不行,没有时间的!"我不再言语了,就默默地干活去了。我看见大哥推着车子走了。我干了一会了,突然感到什么都完了,于是一边喊、一边追。他也不知道听见没有,我只知道他的影子越来越远,后来就渐渐地消失了。我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坐在地上,一直哭到太阳染红了我的全身。
   终于有一次我进城了,是爸爸带我去的。那里的高楼、烟囱、马路、人流、花园,对我来说完全都是新鲜的。城里有个铁桥,架在铁路的上边,当地人叫它"天桥",站在桥上就可以望见桥下面火车奔跑。我们走上天桥的时候,我惊呆了,问爸爸:
   "爸爸,火车拉那么重的东西,轮胎为什么不会放炮?"
   "不会的,火车在轧瓦圈呢!"
   "爸爸,你看火车扒着就跑那么快,要是站起来,那该跑多快呀!"爸爸笑着拍了拍我的头。
   我们进了商店,因为爸爸说要买个闹钟的。我们到了商店里,他挑来挑去,挑了一个,问售货员:
   "多少钱?"
   "二十七"
   "这么贵,能不能贱一点?"
   "这是国营的,又不是私人摊!"
   我拉了拉爸爸,指着手表问那个售货员"二十七,买一个大的,再饶一个小的吧!"
   那年,我已经十多岁了!
  
   (十九)老师
  
   那还是我刚上学不久。
   那是一个冬天。早晨的风太大了,那才真叫凛冽的寒风!那风像一头凶猛的黄狮子,撞击着门窗,玻璃被刮的哗啦啦响。树似乎经不住那剧烈的摇晃,痛苦地:"哞--哞--"地叫着。地上的黄沙、碎纸、枯叶被卷的满天地飞扬。我很晚才从被窝里爬出来,是妈妈把我喊起来的。我起来撒了一泡尿,又坐在炕头上去了。
   "你还上学去吗?"妈妈问。
   "不去了,这天没人去了!"我说。
   "嗯。也是。"她看了看天,又点了点头。
   吃完饭以后,妈妈做针线,我就看前几天借来的旧画书。突然有一个人拥门进来了,我一看,是我的老师。妈妈也赶忙下了炕。
   "哟,是王老师呀!快进来暖和暖和!"
   "我是来看看佳宁为什么没去上学呀!"
   我低着头,一声也不言语。妈妈在一旁接过话:"他说今儿个风这么大,不会有人去上学,我一想也是,也就没催他去!怎么,王老师,今儿个上课了?"
   "上了,就缺他一个人。"
   "那,我也去吧!"我站在那头也不敢抬。
   "好吧,我就是来接你的!"
   妈妈把我围裹的只露两只眼睛了。我和老师一前一后出了门。街上的风更大了,我的脚像被绳子绊住一样,有时又像有人向后拉,弄得我好难走!老师回过头来说:
   "来,我背着你吧!"
   "不,我自己走!"
   他不由分说地把我背起来,向学校迈去。
   那风,那冬天的风更大了......
  
  (二十)锻炼
  
   小的时候,我与体育场是无缘的。
   那时候,学习组织运动队,让我也参加。那天早晨,天还没有亮,我就起来了。因为和其他队员约好,要去锻炼的。我们集合好以后,在村子的麦场上跑。可巧,爸爸也到场里来,看见我跑步,就扳着脸说"家去!大早晨的,跑什么!有功夫打点草去!"我就只得回家了!我去割草,每天早晨我都看见同学们锻炼,我心里羡慕极了。后来,我竟看不见了,学习组织运动队,再让我去我也不去了。
   跑步、运动是我离开家上中学以后的事了。而那时已经十四、五岁了,小时候没有基础,已经不可能再出成绩了!记得高中时参加过两次全市的越野长跑,一次得第十四,一次得第六,恐怕我们中学的五千米纪录至今还是我的吧!
   想起我的童年来,被生活埋没了多少啊!
  
   (二十一)骗人
  
   小时候骗过一次人,至今想起来,心中都很惭愧。
   那时候我们家虽然已经有了电灯,但学是要经常停电的。停了电以后,大家都点煤油,一时间,煤油竟然紧张起来了。我们要到十几里以外的村子去买煤油。
   那次,和一个同学商量好了,放学以后去买煤油,当时,我还不会骑自行车。本来是商量好要走步去的,可他非要骑车去不行,他还说能带着我一起去。可我们都没有车子呀!他要我到邻居家去借。我不去,一个小孩子家,谁肯把车子借给我们用呢?再说,他会不会骑车还是个问题呢?
   "我不去,咱们就走步去吧!"
   "你呀,真笨!那么远,走着去不累死!"
   "要不你去借。"
   "前两天和我他们家孩子打架了,我去他们肯定不会借给呀。一说是你骑,不就完啦!"
   "你笨蛋,干吗一定要说是我骑,你就说是你们家人要骑,他们不就借给了!"
   "那,要骗人,我不干!"
   "不干就算了,反正那么远,我不走着去。"
   "不去就不去吧!"
   我真想回去,可一想,晚上还要点灯啊!黑咕隆咚的,怎么过呢?说不定妈妈又要骂街了。我想了想,喊住了他。
   "那你肯定会骑车吗?"
   "肯定会。"
   "那我就去试试,不过借不来我们就走着去吧!"
   "行!"
   我真的就进去了。他的妈妈正在做饭。
   "大婶,您家的洋车在家吗?"
   "在呀!"
   "我们想用一下,您现在用吗?"
   "干什么去?"她的眼睛盯着我。我马上有些慌惑起来,头也没抬,避开了她的眼睛。
   "我妈要去马庄子。"我小声地说。
   "那就去吧!"她放了心,又去烧火了。
   我把车子推了现。他很高兴,我们俩骑上车就走。
   原来,他并不会骑车,一路上摔了很多次的跤,回来的时候就把车子摔坏了!这怎么办?我这是第一次借人家的东西,而且是欺骗了人家才借来的,竟然把它给弄坏了!还人家吧,人家肯定会说,推回家吧,说不定又要挨打!这该怎么办呢?我想让他给人家送去,他又不肯。我真为难了,后悔当初听了他的话!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我推着车子,进了村。到了他家门口,我犹豫了一下,就推进去了。他妈妈正在屋里坐着。我喊了一声:"大婶,把您的洋车放在哪儿?"她扒着玻璃向外望了望,说:"就靠在墙根儿吧!这么早就回来啦?进屋玩儿会吧!""不介啦!"说完我就走出了院子。一出院,我就跑,一直跑回了家。
   那次骗了一次人,至今还记得!只是他们家从来没有提起过那件事,但于我则形成了一种重压,见了他家的人一直还是疙疙瘩瘩的,好不舒服。
  
  
 
 
  (二十二)歧视
  
   有些心理上的重压是儿时留下的。
   那时候在家里虽然我沉默寡言,但在外面我毕竟也是个孩子,和他们一起调皮,一起打闹。
   记得有一次下课,正是春天的时候,我们都爬到一棵老五保户的榆树上去捋"榆钱儿"吃。我们在树上捋着、吃着、喊着、笑着。谁知老保户竟然来了,我们赶紧溜下树,一溜烟跑了。五保户的脚是残废,他根本追不上,只是喊着:"你们等着, 要去喊你们老师!"
   我们跑掉了,第二天就早已把这件事忘光了。下课的时候,老师把我们几个叫到办公室,问:"你们昨天干什么去了?"我们一下子明白了,那老家伙真的告诉了老师。"我......我们捋榆钱了!"大家吞吞吐吐地小声说。
   "你们做的对吗?"老师问。
   "不对!"
   "知道不对还干!下次再去,非把你们绑在树上不可!听见了吗?"
   "听见了!"
   "听见了回去吧!李广友别走!"
   他们都挤眉弄眼地跑了,我只得还站在那,用眼角扫着老师。他坐在了椅子上,顺手抄起了一把大尺子,"啪"地打了我大腿一下,吓着"着好了!"我站得更直了。"你也和人家去闹,你配吗?你爷的帽子可还没摘呢!你别忘了,你和别人不一样!"
   当时,我心里不知是一种什么滋味,只是难过极了!爷爷的地主,可他已经死了,那帽子还要给我不成?从那时起,我心理上的阴影就再也没有驱散过,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已经不单是一个孩子了!
   呵,北方,我们在你身上得到的,不一定都是欢乐!
  
 
 
  (二十三)城里的孩子
  
   我上学不久,我的同桌就换了一个城里来的孩子!他的爸爸是我们村子里的,后来到城里去工作了。据说是家里没人照管他,才来跟着奶奶过的。
   由于是城里的孩子,所以我们很少和他一起玩儿。下课以后,我们就去玩儿"追人"的游戏去了,他只是一个人坐在座位上,他似乎是很看不起我们的。
   有一次上课,老师讲完课以后,就坐到后面判作业了,大家就静静地写字。过了一会儿,我看见他总是来回地动,也不知他在干什么,我仍就继续写我的字。他用胳膊碰了我一下,悄悄地说:"唉,我要上厕所,你替我告诉老师一声!"我看了看他,一脸乞求的样子。我也很怕老师骂我多管闲事,就说:"老师就在后面,你举手说一声就行了!"他很为难的样子:"我不敢,老师肯定要打我的!""不会吧!如果打你,我一喊不也得打我吗?"他不再言语了,我只是还在写我的字。他还是总在动,后来就蹲到桌子底下去了,好半天也没有起来。我一看,他正在地上坐着,一看他的裤子,已经湿了一大片!
   我敢说,城里的孩子并不一定比农村的孩子强!
  
  (二十四)打架
  
   小的时候经常和邻居家的孩子打架,有时还和老叔打架,但和别的孩子是从来不打架的。因为那时候很少到远处去玩,怕和别人打架,一来我是地主崽子,怕惹事生非;二来也是觉得我谁都打不过,他们都比我强。因此,平时都是躲着他们走的。
   那时候我还没有上学,自己到学校去玩儿。支书的儿子看见我就凑了过来,向我嘻皮笑脸地说:"哎,广友,你爸叫什么?是不是叫我?"我没有言语,躲开了他。他偏要凑过来,还要问。我恼了,说:"叫你爷爷!"他马上蹿过来,揪住我的衣领:"好啊,你还敢骂人,今天得教训教训你!"他又抓我的胳膊被我用手打开了,他又用拳打我的脸,我一闪,正打在我头上,疼得很。我也真急了,马上冲过去,去抓他的脸,他也抓我的脸。于是,我们你一拳,我一脚,他打着打着,突然,"哇"地一声哭了。他一哭,我就赶紧溜了。
   想不到,我竟能打赢别人,也就从那时候起,我就不再怕别人了。只要你仔细地打,狠狠地打,鼓足信心地打,没有打不哭的孩子。
   你说呢?朋友。
  
   (二十五)放羊
  
   小的时候,家里养着两只羊,都是大绵羊。一只尾巴特别大,我就叫它"大尾巴",另一只脸上有几块黑黑的斑点,我就叫它"大花脸"。每天放学以后去放它们,那是我常干的事。
   有一次,我赶着它们走到地里,不知为什么,它们两个竟然打起来了,而且打得很厉害。它们都各自地向后退,退到一定的距离,然后瞪起两只眼睛向前冲,然后"咚"地一下,它们的头碰在了一起。我站在那儿,看着它们打,却束手无策。我去拉"大尾巴"的毛,不但没有拉住,还把我拉倒了。然后它们又去打,谁也不服输。我真替他们着急。我在一边直跺脚,向它们吼着:"别打了!"它们哪里听。我转着、喊着、用鞭子打,都不管用。我歇了一会儿,拿着鞭子来到"大尾巴"的前面,朝它的脸上打了两鞭子。"大尾巴"看了看我,然后竖起耳朵,向后退。我一看事不好,赶紧跑,"大尾巴"紧追着,最后追上我,"哐"地一头,到底把我撞了一个马扒。我爬起来又跑,没跑几步,又被它撞倒了。撞了几次,我干脆就扒在地上不动了。它过来闻了闻,然后慢悠悠地,走开吃草去了。
   我坐在地上,摸着疼痛的屁股,"回去再跟你们算帐!""大尾巴"抬头看看我,又去吃草了,一会儿再看看我,似乎是在向我抱歉呢!我望着那绿绒绒的草滩上,那两只洁白的羊笑了。
   在回家的时候,我们都走得很慢。西边那火红火红的天,火红火红的云,那火红火红的高梁,那火红火红的树,不家那条火红火红的永定河......
   我骑在"大尾巴"的背上,慢慢地走着、走着,消失在那片火红火红的土地的尽头。
  
  
 
 

  (二十六)鬼
  
  
   小时候关于鬼的传说听了很多,日久年深,在心里形成了很深的痼疾。
   从我家到奶奶家要经过一段胡同,很窄很长。快到胡同的尽头有一个厕所,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盖的了,只知日久年深,砖已经粉了,还透了一个大窟窿。据说,这里有一个无头的人,他不仅会走动,而且还会说话。如果撞见他,就是不死也要脱掉一层皮的。于是,这给我们不小的害怕。如果说有鬼,赤头绿面的也好,红眼绿鼻子的也好,人们总是有具体形象的,而无头的鬼,则是最能引人害怕的,因为人们总是要去想象的,既然是自己想,谁也不会往好处想的。
   记得有一次爸爸要我去奶奶家借点东西。天很黑,我想起来在胡同里害怕,就绕到很远的地方去奶奶家了。回来的时候,我想,干脆走近路吧,试一试或许不会有问题的吧。于是回来的时候,我没有绕,就穿过胡同向家走去。
   胡同里黑得很,也静得很!我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路过那个厕所的时候,我尽量地避开它,不去看它。而我的眼角还是不能控制地向那个大黑洞里扫。我好容易溜了过去,赶紧走。就听见背后有"嚓,嚓,嚓"的声音紧跟着我。我心里毛了,想回头看,如果有一个无头鬼该怎么办?:还是不看!只是越走越快,那声音也越跟越快。我匆忙地一回头,除去旋风刮动的乱纸以外,什么也没有。我回头再走,那声音又出现了。我想,当我回头时,准时那恶鬼隐起来。他现在肯定要抓我,似乎他的利爪正向我抓来,我越走越快,后来竟慢慢地跑起来,最后干脆拼命地跑,拼命地跑,跑到家一下把门冲开,回身又把门插上,心里还在怦怦地跳个不停。
   孩子的候经常是这样的!

 

土地·母亲
  
  
  
  每次回老家的时候,我都愿意坐在靠车窗的座位,这样可以一览无余地望见外面,今年春节的时候仍然如此。
  冬天的北方一片荒芜,到处都是黄土的颜色。放眼望去,是那样的辽阔,那样地无际。偶尔及几棵树木,显示着生命的顽强。有时还有成群麻雀在地上、树上不停地跳跃起落,仿佛是季节的音符,在你的视野中弹奏。苍鹰是勇士,警觉地守卫着属于它的天空,眼神锐利得能穿透你的灵魂,一切阴暗在它的视线里都消失了。在遥远的地平线,几间房子在茫茫的黄土中围成一圈,紧密地贴靠在一起,仿佛遇到狼群攻击的牲畜群,以此来抵抗恐惧与危险。一些脱光树叶、枝丫肆意张扬的树木似乎卫兵,守望着对家的忠诚。缕缕的炊烟,让我想起母亲在我小的时候做熟饭了,在门口大声喊我的名字,我就像一条小狗风风火火地往家跑,到了家也顾不上洗手就狼吞虎咽起来,妈妈一边笑一边说:"慢点吃,没人和你抢的,好像是饿死鬼淘送的。"其实她是说我好像是饿死鬼转世。现在看见炊烟心里升起一股温暖。外面的黄土地那样敞阔,上面的沟沟壑壑多像母亲脸上的皱纹啊。
  母亲是典型的北方妇女,勤劳善良,性格开朗,爱憎分明,很有些男人的特点。她19岁嫁给父亲,在一个大家庭中开始了劳碌奔波,她那时常常和我们叹气:"自从嫁到你们老李家,就没有享过一天的福。"
  母亲的命真的像北方的土地一样贫瘠。
  在娘家她读过书,据她自己说成绩还很好呢,上学的时候她就盼着考试,每次考试她的成绩都是在前面坐红椅子的,于是很自豪。到现在我都坚信,我和二哥、小弟脑子聪明都是继遗传妈妈的智商,因为我们的样子、说话的声音都特别像妈妈。虽了父亲的人,读书都不好。到现在,母亲也能看书读报。他们家里解放前虽然也是大家主,有房子有地,也雇长工,但是后来她的叔叔不务正业,赌博败家,解放的时候基本就成了穷人。据母亲说是她爷爷带来的财富,死的时候就带走了。因为她亲眼看见在她爷爷死的时候,棺材在院子里停放,一条蛇就奄奄一息地在墙缝里垂下来,等老人下葬以后,蛇也没有了。她说:"那就是我们家的财神,他走了啊。"但也因此因祸得福,解放的时候评成分陈为了贫农,她也进入了贫农协会,是一名妇女干部,她长得个子高,浓眉大眼,很招眼的。我相信母亲那时肯定很漂亮,因为我看过她30多岁时的照片,虽然是黑白的,但能看出她确实很漂亮,我的样子随了母亲,也是很自豪的。我曾经问她,为什么嫁给我父亲了呢?她说:"哎,我到现在都埋怨你姥姥,还不是看上人家的粮食了。那时你姥姥家穷啊。"
  她嫁到老李家以后,一共生下了八个孩子,活下来六个,五个儿子,一个女儿。结婚时间不长就和爷爷他们分家另过了,搬到了一所土房子里住,是我的一个叔伯爷爷死了,妻子带着孩子另嫁别人(我们这里叫走道)留下的。由于孩子多,又是生产队的时期,生活极其艰苦。爸爸家虽然不是大地主的公子哥,但是家境也算是比较殷实的。家里有车马、有雇工,从小很少劳作,经常到姥姥家去玩。由于读过书,也算是识文断字,后来在生产队当会计。由于家里成分比较高,"四清"的时候就被清下来了,只能和社员一起到地里劳作。可是他不会农活,加之性格又比较懦弱,所以就受欺负。首先欺负我们的不是外人,是我的爷爷和叔叔。由于我们生活困难,他们看不起我们家,还到处散播我们家不好。妈妈很生气,有时就和他们理论,爸爸和外人性格懦弱,可是和妈妈本事可不小,农村男人大抵如此。因此两个人也经常生气。后来他们两个人很能干,影响的我们这些孩子也很能干,我们的吃苦耐劳是远近闻名的。那时我们家是村子里第一个有自行车的,还不敢告诉别人,说是亲戚家的,那时爸爸用它往天津市里倒卖东西,什么蔬菜,鸡蛋,鸡鸭,水果,树木,也换东西,就是最原始的那种物物交换,主要是用鸡蛋、红薯等换面、粮票等,以维持口粮。因为生产队分的那点东西根本没法填饱我们这六张嘴。那时都是偷偷地做,因为让生产队干部抓到时要挨批斗的,那叫投机倒把,是资本主义的东西。现在想来爸爸那时还是很先进的,思想开放。后来改革开放以后,大哥很早就开始下海经商,成了大老板,他当我们的面说父亲废物我都不同意,我认为他们属于两个时代的佼佼者,不能用现在的时代标准去衡量父亲,在他那一辈人中他是优秀的。妈妈那时守家,过日子很细致,被爷爷叔叔他们嘲笑为小气。她虽然生气,也不在乎。她说:"咱们家这么多的孩子,我不小气怎么过日子?咱们没有的时候找他们去要吗?他们給吗?哼!"我坚信妈妈说的是对的。
  那时孩子多,妈妈很吃苦,不说别的,就说衣服鞋袜都照顾上就太难了。在我的印象中妈妈就没有睡过囫囵觉。当我们睡下的时候妈妈挨着爸爸的位置在忙活计,那时爸爸睡炕头是不能动摇的,因为那里最暖和,接着是妈妈,接着是孩子们。她在那里不是做鞋子就是做衣服。等我睡一觉醒来看见妈妈坐在那里靠着窗台睡着了。等我再醒的时候又听见妈妈走线的声音了。我特别心疼她。
  我不是让母亲多省心的孩子,倒不是我有多淘气,而是从小就体质弱,为了这个母亲愁坏了。据妈妈说我出生的时候就没有把自己的天然粮食带到世界来,母亲没有奶,我只能临时吃别人的奶。吃不饱夜里就哭个不停。父亲很烦,因为她白天已经很累了,天亮还要去劳作的。母亲只能一边说:"这是自己的孩子,烦什么。"一边爬起来为我冲面糊糊吃。那时糖很少,几乎都给我留着,怕面糊糊没有滋味我不吃。有时一夜几次这样折腾,妈妈也不心烦,耐心地照顾我。后来我的体质一直到十多岁才好起来,能和别人一样疯跑,母亲看着就笑,还骂着:"臭小子,看着点。"其实,她对哪个孩子都是很心疼得,只是因为我太弱,所以多分一些。当我看到黄土地的时候,我就想我的母亲,她一生贫瘠,正因为这样他的付出比别人更多啊。
  母亲爱我们,可是她从来不表达对我们的爱。我曾经问她:"妈,过年的时候你从来没有给我们打过电话让我们回来过年,你想我们吗?"她说:"不想,你们在外面谁都比我享福,想你们干什么。"可是,有一年除夕大年初一吃饺子的时候,小弟弟一家说是新搬家要在自己家守岁,就没有回来。母亲把他们的碗筷也整齐摆放好。在捞饺子的时候母亲哭了,偷偷地抹眼泪。她肯定想自己的孩子啊。十个指头,谁能代替谁呢。从那以后,无论什么情况我都赶回家过春节,即使单位除夕值班,初一早晨也要赶回去。
  

 
 
  母亲是一个很有骨气的人,家里的日子虽然紧巴,她有的时候也抱怨,但送不松劲。那时爷爷叔叔的不但不帮助我们还在村子里、亲戚间踩我们,因为那时我们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出息,只能拖累别人。那时我们的衣服再穿不上他们是从来不管的。而二叔家的两个孩子因为在城市里,他们夏天送单衣,冬天送棉衣,送去杂粮,鸡蛋等。如果我们在哪里玩得时候,他们去了,必定把我们骂走,似乎我们污染了他们的视线。我们那时小,感觉不到什么,但是父母却很伤心。那时他们经常对父母说:"你们这五个大儿子,将来怎么办啊,媳妇都说不上,五条光杆棍子,多愁人。"母亲就说:"老天爷饿不死瞎眼的鸟,谁知道哪块云彩有雨呢?"现在想起来我真的很为我的母亲骄傲。她回来就跟我们说:"你们将来一定要争气,不要让那些人看咱们的笑话。"所以,从大哥、姐姐、二哥、我、两个弟弟都很争气,不去和他们理论什么,而是努力向前奔。大哥赶上了文革,没有能上成穴,83年以后就下海经商,现在成了大老板,我们也不知道他有多少钱。我和二哥,小弟相继考学走出了家门,姐姐家日子靠肯吃苦,动脑筋也过得很好,她的儿子即将毕业成为一名消防部队的干部,女儿已经上高中了,他们正准备在城市里买房子。小弟弟也自己经商成了老板。我们不是娶不到老婆,而是要挑着娶什么样的老婆。过年过节的时候我们都把自己的轿车开回家,一方面为了方便,同时也是为了让他们看看,让我的母亲自豪自豪。看起来我们会有一些小家子气,但是,老家的事情就是这么现实。
  去年的时候,母亲病了两次。一次是她胳膊麻木,拿不住东西了。大弟弟带着她到城市去检查,医生说是脑血管主动脉狭窄,需要动手术,大约要花20万。我回家的时候看得出来她的情绪很低落,整天迷迷糊糊想睡觉。我看见以后就把她接到了我这里。妻子信仰佛教,对她很好,给她讲佛教的生死道理,对她的启发很大,我可以看出她已经放下了生死的困惑。后来经过大医院的检查,大夫说没有那么严重,吃药输液就可以了,老年人一般都是那样。她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后来她说:"我就是不甘心,这样走了?吃了那么多的苦,这阵子我的孙男弟女这么好,家这么旺实,我怎么能走呢,我要守着你们。"听完以后iu,我自己偷偷地哭了,我在假设,如果我的母亲真的走了,我会怎样地伤心,虽然我当着母亲的面没有说过一句爱她,但是我心里知道我有多爱我的母亲。
  她第二次病是因为她得了急性胰腺炎,疼得难以支持。大哥最快把她从老家接到城里,立刻通知了其他的人。到医院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虽然已经吐得没有什么了,还是不断地干呕。汗珠不断往下流,她还总是在叫喊。她是很坚强的,从来没有这样过。医生们的动作不是很快,可能是他们见这种情况太多了吧,或者跟他们又没有什么亲属关系,自然冷漠一些。二哥和人家急了,吵了起来,医生这才麻利了不少。这种病来得快,去的也快,她很快痊愈了。她说:"你们看,老天爷都照顾我,让我多过好日子。"
  可是,有一次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那次我出差还没有回到家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她埋怨我的电话为什么总是接不通,她从昨天就开始给我打了。我告诉她我的电话卡是"大众卡",除了天津市就联系不上了。她在电话里没说两句话就哭了,她说不想和父亲过了,太难了,她甚至说想死。我立刻懵了。我知道父母感情一直不好,从我记事起,总是吵吵闹闹。母亲脾气暴,什么事情快说快完,生气不过夜。父亲则蔫有主意。生气的时候,一言不发,脸能绷上十几天,让人很压抑。年轻的时候孩子们小,整个身心都扑在日子上,矛盾还少一些。日子好了,母亲看到孩子们都有出息了,对她又那么好,自己觉得功劳大了,可以有资本骄傲了,对父亲的权威也不那么理会了,所以矛盾比日子难的时候反而多了。但是他们从来没有闹这么大,怎么会至于这样啊。我问母亲她也不说,就是哭。我让父亲接电话,父亲就说:"她疯了。"别的也不说。我安慰了一些母亲,也批评了父亲几句,告诉母亲我周末回家。
  周末的时候我约了姐姐一起回去的,说起来的时候才知道是因为父亲去打牌,母亲不高兴,追到人家去闹,掀翻人家的桌子。把父亲搞得很没有面子,骂母亲混蛋。我也觉得奇怪,母亲怎么会这样不通情理呢。母亲说:"是我做的不对,可是你们问问他和谁去打牌了?"能和谁?我满心疑惑。
  "他跟王凤兰!"母亲显得很生气。
  我知道这个女人,相貌还算可以,只不过在握小的时候她就出嫁了。这里有什么事情吗?姐姐告诉我,爸爸在年轻的时候和那个女人很好,他们很相爱的,那个人对父亲很爱,甚至曾经为爸爸怀孕了。那时都有二哥了,只是还小。母亲哭闹,爷爷打骂,可是没用,似乎他们很铁心。女方的家里也打骂,觉得丢人现眼的。最后是村干部出面给他们很大的压力,那个女人才好歹找个男人出嫁了。还有这么大的事情啊,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让我说什么呢?父亲那是真爱,谁能指责他?母亲是真难,谁能指责她?我的父亲,我的母亲啊。
  自从出嫁以后,她也总来回娘家,这次他们在一起打牌,母亲自然不高兴了。父亲没有想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和姐姐一致批评父亲不好,既然知道有那么一段事情,就应该避开嫌疑,到哪里打牌不好,一定要到那里去吗?父亲说:"我一辈子在外面都是立得住的,老了老了让人家说我怕老婆啊?我才不怕,就是要去,她爱怎着怎着。"母亲又哭了:"你们看,他就是这样。我就不让你去,除非我死了。"姐姐一看劝不动就说起小时候很困难的时候父母是怎么其心过日子渡难关,孩子们是多么地听话。她说到苦的时候大家都哭了,奇怪的是那天我却没有哭,因为我觉得我是主心骨,不能脆弱。我和爸爸说:"爸爸呀,您看,您和我妈都这个年龄了,还折腾那些事情做什么,而且儿孙满堂,闹到这样多丢人啊,以后我们还怎么回家呀。您如果还想和那个女人好你们干脆就正大光明,各自离婚,然后结婚,正经过日子,我们保证不反对。我妈我们会照顾好好的。您这样算什么呢?"爸爸一听火了:"你小子怎么说话呀,谁说离婚了。你妈我们过这么多年不是挺好吗?她就是没有女人的柔劲,别的怎么了?"我们都笑了。父亲当场表态:"我往后不玩不就得了吗?你们安心在外面挣你们的钱。不过你妈往后也不能在外人面前管我。"母亲瞪了她一眼说:"我才懒得管你。"我们的父亲啊,我爱你。
  就是这样,他们也还闹矛盾,但都是小矛盾了,一直平平稳稳地过了。在他们结婚50年的时候,为了庆祝他们金婚,大家热闹了一次。我们家送给了他们一幅画,是父母的在来我们这里时的照片,我们用画布扩放大印刷了,他们笑得很自然,很开心的。我写了一幅对联:五十载结发夫妻磕磕绊绊不容易 七十年生儿育女辛辛苦苦也是甜
  "黄堤站到了,该下车了。"售票员粗粗地喊了一声,我立刻站起来走下了长途车。
  临近家了,还是这样的景色,我知道有不少人不喜欢北方的冬天,说北方的冬天太荒凉,没有生气。其实我感觉长期生活在北方的人才真正懂得北方的真正含义正是在冬天啊。围棋棋圣聂卫平在上世纪80年代,独战日本人几员大将,取得中日围棋擂台赛的胜利,大长国人志气,也奠定了他在中国围棋史上的地位。有记者曾经问他:"在中国围棋界,高手并不少,段位也很高,为什么只有你能在这样危机的时刻挺身而出,战而胜之?"聂卫平回答他们,问他们是否在冬天去过北大荒,记者说没有。他说如果你去过,你就知道什么叫苍凉,什么叫高远,什么叫一望无际,什么叫毅力,什么叫生存。站在那里你四下望去生命中原始的力量在你的身上奔涌,天地之间什么都没有,只有你是主宰。也只有在那里你才能感觉到比"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还要广阔的气魄。长期在那里生活的人,对生活与事物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在这里对人生的体悟不是南方的秀美所能体验到的。
  冬天的黄土地,风吹起了黄沙,但在我的心里并不荒凉,尽管他是那么干裂光秃的,但他内心所孕育的生命却是丰富的,高尚的,光彩的。她所奉献给世界的绝不仅仅是几个流行的歌手、几首无病呻吟的音乐,更不是浅薄无聊的追星族。她是黄河壶口浑黄的瀑布,是古长城残垣断壁所凝聚的沧桑,是泰山那一望无际的坚韧,是黄土地上亘古生长出来的厚重。
  我的土地,我的母亲。
  
 
 
  月亮·父亲
  
  
  
  十三岁上中学开始离开老家,一直特别想她,特别是在城市定居以后,整日忙忙碌碌奔奔波波的,感觉人生很碎,很难沉静下来思考点什么,即使是夜晚,明亮的灯光,喧闹的声音,浑浊的空气,浅俗的娱乐,很难使你提起兴趣来去沉思。于是,老家在思想中的积淀便时时地冒出来,尤其是在有月亮的夜晚,更是让人心驰神往,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想起我的父亲。
   小的时候我们兄弟几个特别怕父亲,倒不是他对我们进行多少惩罚,当然如果惹他生气挨打是少不了的,但更多的原因是他很少笑,总是愁眉苦脸,话也很少。我想这和他与母亲的感情不好有关系,大概也和我们家族的中道败落有关系。本来从一个游手好闲的大少爷一下要下田劳动,还要养活一大家子人,原来的地被穷人分掉了,浮财也空了,那灰暗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加之对自己婚姻的不满,他的心里一定是很苦的。
   那时侯孩子并不理解这些,只知道别的孩子可以疯玩,而我们兄弟几个却不能,因为父亲不让的。他常说:"那样跑疯马似的能跑出什么出息来。"
   记得那天的月亮特别地亮。
   正值春天,树都开始长出了油亮的新叶,空气爽爽的,小虫儿也开始鸣叫了。在这样的月光下孩子们开始撒欢了。把用树枝编成的帽子戴在头上,凉凉的,很爽,玩起打仗或是捉迷藏的游戏,真是有趣呢!下午放学时,伙伴们约好了晚上出去玩的,由于每天我们家的饭很晚,他们到我家去叫我,但又怕我父亲,不敢进院子,就在外边以学猫叫为信号,我听到以后就出来。
   那天晚饭比每天还晚,我把饭吃的飞快,想吃完后悄悄地溜出去。可就在我紧赶慢赶的时候,院外就传来了猫的叫声,学的很蹩脚。父亲似乎看出来了,冲我低声说:"赶什么?慌脚鸡似的。"吓的我赶紧慢了下来,也不敢出去了。外边的伙伴们并不知道,还一个劲地在外边"瞄瞄"地乱叫一通,我心里很乱。父亲这时忍无可忍,他气呼呼地蹿下炕,手里掂着鞋子,一边骂着:"小王八蛋们,都给我滚--"一边冲了出去,院外传来了咕咕咚咚的奔跑声,我真为他们揪着心。
   关灯了,我隔着纱窗向外望去,那天的月亮可真清亮啊!
   现在想来,我们家真正困难的时候并不是在"文革"时期,那时国家虽然困难,我们家并不是很困难,主要是由于我们兄弟姐妹都很能干,加上父母的勤劳节俭,日子过的还可以,在村里起码还是上等的。我们家真正困难是在八十到九十年代,整个国家都在腾飞,而我们却陷入了空前的困难。因为那时可以凭本事考学了,父亲认识到这是改变我们及全家命运的唯一办法,如果我们都落在农村,媳妇都娶不上,只有打光棍了。所以他拼命鼓励我们出去上学,只要是读书可以什么活都不用我们干的。那时我们不但挣不了钱反倒要花钱了。父亲付出了更多的辛苦。他经常骑着那辆"大铁驴"到天津卫倒卖粮食、家禽、木头等,什么赚钱他做什么买卖,商品意识很强。
  记得那是一个寒假,父亲在漫天星斗的时候就出发了。他起身的时候我们还都在熟睡中,因此并不知道。早晨我们醒来的时候外面正飘着雪花。他们像季节的精灵在空中飞舞,地上已经铺白了。孩子们则是很高兴啊,盼着雪能下得再大一些,那样就可以到地里去捉兔子,只要寻到就可以捉到,因为它们在雪地里是跑不快的。或者堆雪人也是很好玩的。雪下了快一天了,傍晚的时候来了一场大风才把乌云卷走了。可是空气异常地清冽,寒风像一把会拐弯的刀子,能钻进身体的每一道缝隙,让人打颤。天快黑的时候母亲装了一大筐的树叶生火做饭。母亲让我烧火,她总是说我从小就像女孩一样,温和细致,适合做家务,由于家里只有姐姐一个女孩,我也就接受了这样的角色。做饭时母亲告诉我向灶里多塞树叶,我说:"那多费柴呀。"她说:"咱要把炕烧热乎了,屋里才暖和呀。"那时我们家烧不起煤,只能用这种方法抵抗严寒。吃完晚饭,我们围坐在炕上拣棉花。母亲怕我们犯困就讲一些她从姥姥那里听来的笑话给我们听,或可笑,或有趣,或害怕,好象什么都有。不过母亲给我们讲的时候一直听着窗外的任何动静,时不时趴在窗户上向外望望,我知道她一定是在惦记着父亲。虽然他们感情不是很好,可是毕竟在一起生活了近三十年啊,这其中的细蜜谁能理清呢?
  为了省电母亲让我们都躺下,即使睡不着也要不能起来。灭了灯才发现外边的月亮真亮阿。冬天的云彩本来就很少,加上刚下过雪,空气清清亮亮的,那么透明。尽管月光很清冷,但泄进屋里来让人们的心里那么敞亮、愉悦。我想,父亲在这样的月光下或许还可以走得轻松些吧。雪后的路是很难走的,要么深陷下去,如同走沙地一样;要么硬硬地很滑,如同走在冰上一般。如果碰上一点凹凸便会滑倒,不知道父亲该受着怎样的苦呢!母亲和衣躺着,肯定没有睡着,心里细听着外面的每一点动静。哥、姐、弟弟们都睡着了,我一直努力着不让自己睡着,心里像妈妈一样啊。可是我还是没熬住,不知不觉睡着了。梦中听见锅在想,还有一股香味钻进鼻孔,我的头轰地一下,眼睛睁开了,看见父亲已经坐在桌子旁喝着热水,妈妈正在外屋做饭。爸爸头上的汗还没有落净。我什么也没有说,赶紧穿上衣服出去帮妈妈做饭。妈妈说:"你出去抱点柴禾进来,把火点着吧。"我走出了屋门。外面寒气逼人,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爸爸在屋里喊着:"多穿点衣裳,刚出被窝别闪着。"我嘴里说着"没事"就出了屋子。院里放着那辆笨重的自行车,车上还绑着没有卸下来的两个麻袋,鼓鼓的,我一摸是粮食。我想把麻袋卸下来,却怎么也搬不动。可是父亲要带着这么重的东西走300多里路,而且是在这样的雪地里。想想父亲为这个家,为我们付出了什么呀?是心!是血!我多想抱一抱我的父亲,对他说一句:"我爱你,感谢你!"可是我实际上什么也没好说,更没敢做。
  那天的月亮啊,想起来就让我掉眼泪。
  过了些年,我们的日子都好过了,孩子们各自都毕业了,或者参加工作,或者自己做企业,当上了老板,又都娶妻生子,在城里买了房子,只是老家还是那所老房子,过年过节的我们拉家带口的一起回去房子不够住,显得很窄憋了。睡觉时我们兄弟几个只能到别人家里赶宿,就是借宿。遇到春节,谁也不愿意离开家,就凑到一起通宿玩扑克,白天再睡,这样过了好几年,看样子父亲很为难。他已经老了,没有力气再操持盖房子了,让孩子盖吧,他又怕给孩子们添麻烦。他愿意看见我们回来,他不再像年轻的时候那样严肃了,脸上整天挂着笑,可他又为房子而发愁。大弟是兄弟们中唯一没有迈出农村的,盖房子的事情就自然落到了他的肩上,我们只能出些钱了。
  盖房子是在秋天动工的,我心里像长了草一样惦记着这件事,实在是忍不住还是请假回家了。
  还在村口的时候,就望见在树的遮挡下新房子已经起来了,很高,很壮观,,在全村都显得很扎眼。走到近处一看,起来的只是房筒子,屋里还没有收拾,很乱。围墙也没有垒起来,乱堆着各种的杂物和砖土。还有一段没有来得及推倒的旧土墙,在新房子的对比下,更显得矮小沧桑。父亲领着我里里外外地转着,不停地介绍着每一个细节的设想,脸上洋溢着满足与骄傲,说这是村里最高,最宽敞的房子。我说:"房子太高太大了,是不是太浪费了?"他马上说:"不行,你们都在外面做事,如果不盖这样的房子显得咱们没能耐,你们脸上也不好看!"他的语气很坚决。
  晚上的月光很好。月亮跳过树梢,把青辉毫不吝啬地倾洒下来。我坐在房子前,望着一碧如洗的夜空和高低错落的树梢,心情特别地好。白天的喧嚣没有了,一切都静静的,听着秋虫们的交响曲,仿佛从远处飘来的天籁,美妙极了。白天看起来狼籍不堪的工地,在月光下显得模糊而有韵味了。想起儿时在院子里蹦蹦跳跳的身影,看看现在已近不惑之年,恍惚之间,不禁抿然一笑。月光下我看见父亲在那段没有来得及拆除的矮墙那收拾着什么。一会儿蹲下去摸索,一会儿又站起来端详;一会儿扒掉一块土,一会儿又捡起一片瓦。。。。。。
  我走了过去问:"爸,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您在干什么呢?"他停了下来,说:"没干什么,我随便看看。记得那年垛这个墙的时候我和你爷还顶了几句嘴。他非说歪了不可,我死活说没有歪。你看,这都三十多年了,不还是挺直的吗?"我说:"这土还是很结实的,三十多年墙也没倒。"父亲马上来了精神:"那可不是嘛,这是我费了很大的事功夫才找到的好黏土,干了以后梆梆硬的!要不不能立这么多年的。"我叹了一声:"这些年您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啊!"父亲一听沉默了,停了好半天才说:"以后不用了,全看你们的了。你们小时候跟着我没少遭罪呀。明儿这段墙推倒了,我也就歇了。你们都比我强啊!"我听见父亲的声音颤抖了。原来父亲在月光下凭吊他过去的岁月,仿佛一个很走红的演员,突然感觉必须告别舞台了,在新的红角演出以后,自己站在空荡荡的舞台中央,对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品位曾经的辉煌,显得那样苍凉、伤感、悲壮而无助。
  那天的月亮啊,真让人伤感!
  
  
 
 
  (二十七)地震
  
  
   至今妈妈还经常和我唠叨这件事!
   那是七六年地震的时候,当然是十二年以前的事了!当时我只有八、九岁,还没有上学。由于地震,闹的人心慌慌,而于我们孩子来说,却比往日热闹多了,也自在多了。那时候大家不敢在屋里睡,都在外面搭起了窝棚住,就像瓜棚一样的,唯有我家不搭。爸爸似乎是说生死是命里定的,因此晚上我们就进屋去睡了。我很羡慕别人家的窝棚,我并不是怕死,只是图个新鲜。因此,我夜里常常溜出去,睡到别人家的窝棚里去。
   我那时候常去的无非是奶奶家。因为她家有个挺好的窝棚,而且还有蚊帐。那次,我又溜去了。妈妈去找到我,看见了爷爷、奶奶还有老叔一家,二叔的孩子都睡在蚊帐里,而独我,一个人睡在蚊帐外面。正是六月天,蚊子正多的时候。蚊子把我咬得来回滚动。妈妈把我推醒:"三儿,三儿。快家走睡去!在这儿蚊子不把你吃了呀!"我坐起来,揉了揉眼:"我不去,会地震的!" "不会的,咱们要死就死在一块!""妈,我就不回去!"
   妈妈火了,照我的后背"啪!"地一巴掌,嘴里还骂着"臭贱骨头,我看你不回去!"说着又扬起了巴掌。我赶快溜下来,抱起枕头,鞋也没顾得上穿。
  到家,我的脚扎出了血。我正在用布缠,妈妈进来了。我很害怕,妈妈看见了,她抱起了我,一边为缠着脚,一边在慢慢地抽泣,她的眼泪流在了我的伤口上......
   谁能想到,那就是我们的生活呀!
  正是这些点点滴滴,直到现在母亲和爷爷他们结下的怨恨也无法全部解开。
 
 
  (二十八)欺负人
  
  想起来,真的难以说出口,我上学的时候也欺负过人,而且还是个女同学。
   她家是一个外来户,是文革的初期搬到我们村子的。外来户本来就遭人歧视,更何况她家的人都能说会道的,俗气的很,因此很讨厌人。她每次放学前,总是提前收拾好书包,做好要向外冲的样子,不然她走晚了,让男孩子劫住就会打一顿的。每次放学,都是她从前面跑,后面有一群男孩子追,还有一大群跟着看热闹的,大概是鲁迅先生所说的那些无聊看客的子孙吧!大家都希望打,而且是狠狠地打,但并不希望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无论是双方的哪一个位置,这又是人的什么欲望呢?总之,她是常常挨打的。她的爸爸有点像列宁,秃顶,油光光的。因此,孩子们总要喊这样一首歌谣:"秃电炮,磨鸡蛋,十二点,到车站。车站没开门,捏个小泥人儿,泥人快蹦了,她妈的肚子也硬了!"
   这种事一般的时候我是不参与的,只是不知为什么,那次竟作了那件没脸的事儿。
   她和我是同桌,我坐在外边,她坐在里边。那次大概是下课以后,她一个人出去玩了,我回来以后就坐在了我的座位上。她回来以后,站在我旁边,小声说:
  "让我进去,行吗?"
  "让我进去吧,一会儿要上课了"
   "要进去,从底下钻过去。"
   她试了试,桌子空太小了,钻不过去的。她站了起来,又小怕说"钻不过去!"
   这时,别的男孩子也都围了过来,有一个说:"再钻一次试试!那么大的空怎么会钻不过去?"好几个人跟着喊:"试试!试试!"她又蹲下去钻。她刚一钻,就有一个男孩子蹬了她一脚,她的头正撞在桌子腿上,她一下扒下了。正在这时,老师进来,她很生气:
  "你站起来,怎么回事?"
   "是他,他不让我进去!他让我从底下钻,他们就蹬我!"
   "是你?行啊,也知道欺负人了!"老师两眼盯着我,"到办公室去!"我悄悄地走进了她的办公室。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进来,手里拿着那把大尺子。我站在那儿,她气的也站在那儿,喊着"站好了!看看你,也知道欺负人了,你才多大,你还想欺负人,不是你被人家欺负的时候了!你要人家从桌子底下过,人家要你钻呢?你一个男同学,欺负一个女同学,你有什么脸!......"
   当时,我心里真真地惭愧极了,我没法抬起头来!我为什么要欺负一个女同学?真是自己的无聊!从那次以后,我再也没有充当过她的看客!
   前几天回乡,听说她已经做了妈妈了!
  
  
 
 
  (二十九)挨打
  
  
   小时候,常挨爸爸的打,只是那次记得那么清楚,象铭刻在了记忆中。
   外边的雨很大,又刮过来一阵狂风。夏天的雨经常是这样!过了一会儿,风就小了。我想起来,奶奶的枣子已经红了,这么大的风,肯定会刮落的。我何不去捡一点来让妈妈贴饼子的时候放在里面,那妈妈一定会很高兴的。
   于是,我光着脚丫去了。她家的园子都用墙围着。于是,我翻墙过去了,不能让他们看见,否则是不会饶过我的。地下的枣子不少。当我正捡的时候,爷爷到园子里来放水。我一见他,马上就溜了。那天,我没有敢把枣给妈妈,自己都偷偷地吃掉了。
   第二天中午,爸爸从外面回来,他的脸比往日更加阴沉,而且挂了一脸的怒气。妈妈没在家。他一进屋,见我在正看着老弟玩儿。他插了门,顺手抄起了烧火用的铁条,冲我叫着:"你,你个丢人现眼的现世宝,让你活着干什么!让你给我丢人,让你丢人!"他的铁条高高举起,狠狠地落下来,打在我的身上。我嘴里喊着"爸爸,爸爸!"一边在地上打着滚,铁条不断地落在我的身上,我不断地滚动着。一会儿是一顿脚踢,一会儿又是一顿铁条。我从屋子这头滚到那头,又从那头滚回来,已经分不出身上挨的是抽打还是脚踢,我只知道来回地滚着、滚着,直到最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妈妈正抱着我,我躺在她的怀里。她的眼睛都红了。我吃力地移动手,从我的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小枣子,递给了妈妈......,妈妈搂紧了我,失声痛哭。
 
 
 
三十 退学
  
  
   那是上四年级的时候,那阵子上学与不上学是一样的。特别是我们这样的家庭,初中毕业以后,再上高中就不会推荐你了。因此,虽然那时爸爸对我的学习还是很关心的,但对于上学则是不怀什么希望的。
   那时候,我家养了两只大绵羊,后来爸爸又买了一只,我放学以后就去放它们。有一天晚上,我们都躺下了,妈妈悄悄地对爸说:"我看往后上学也没什么用,就这种世道,他还能考上状元不成?干脆,让广友下来放羊吧!"爸爸叹了口气:"我也这样想过,这不是苦了孩子吗?他从小就老实,不多说话,但他有话是闷在心里呀!这几年他为我吃了不少的委屈呀!"我听了以后,鼻子一酸,头钻进被窝,就偷偷地自己去擦眼泪了。我又听妈妈说:"他是好孩子,可谁让他生在咱们这个家呢?这都是命啊!这么多的孩子,不能都上学。老三是听话的。"爸爸沉闷了好半天才说:"明天你问问他吧!"说完就睡下了。
   这一切我都听到了。第二天,吃完早饭,也没等妈妈跟我说,我望了一眼书包,走过去,背起书包,赶上羊就走了。
   从那以后,我就放起了羊。冬天,地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是一片黄色的土地,无边无际。我把羊赶到离村子很远的地方,然后自己就坐下来读书。一直到晚上了,再一路吆喝着羊回家了。有时唱支歌,这时,一片旷野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从那时,回到家,我就更少言寡语了。
   大概是两个星期后,大哥从城里赶回家来,他知道我退了学以后,和爸爸妈妈吵了一顿,爸爸才又让我上学去了。那天我去的很晚,班上正在考试。
   就是那次,我记下了小学最耻辱的纪录:59分。
 
 
  想我姐姐
   我考上大学那年是1984年,家里仍然很困难。虽然说那时上大学国家政策很好,几乎不花钱什么钱。可是,毕竟要到很远的城市去读书,这一去说不定一年半载就回不来的,钱总是要多带一些。那时,家里进项实在是很少,父母很发愁。虽然说摘了一些棉花,可以卖钱,可是,那时还早,供销社还没有开始收棉花,又没有个人收购,父母只得求人说情提前卖了一些棉花,凑足了40块钱。本来勉强够了,可是爷爷又来要账,原因是二哥开学走的时候向他借了10块钱。母亲至今也记恨这件事,和我们不知道唠叨过多少回,以至于我们给爷爷钱的时候都是不让母亲知道的,否则她会落好半天的眼泪。
  没有办法,我上学的钱还是不够,母亲就派我和姐姐到二姨姥姥去借,就是我姥姥的妹妹,因为那时姨姥爷是挣工资的,生活还是比较富裕的。姥姥姐妹五个,下辈人最属母亲大,五个姨妈都很疼她,这也是母亲的骄傲。
   那天走的时候天有些阴,母亲说:"看着天不好,你们带上雨衣。"她给我们找出一套上下身的灰色塑料雨衣,这在那时就算不错的了。只有这样一身雨衣,怎么办呢?母亲又找了一把油雨伞,这种伞现在已经没有了,那时常见的。我和姐姐就这样出发了。
  走到半路的时候下起了雨,而且还很大。开始的时候我穿着上身,姐姐穿着下身,打着雨伞,还能保护身上不被淋湿。后来刮起了大风,雨伞根本不管用了,姐姐上身就淋湿透了。她干脆收起雨伞,把雨裤也脱了下来,让我穿上。我说什么不穿,她就把雨裤扔在地上不走。我拗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过去穿上了。那时已经是秋天了,风已经很冷。车子不能骑了,只能推着走。等走进姨姥姥家的时候,她一把把我和姐姐搂过来,说了一句:"你妈真舍得你们,这大雨的天。"我看见她哭了。她赶紧找出了干衣服让我姐换上。她还埋怨我说:"你看你,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照顾着姐姐,把雨衣都穿在你一个人身上。"姐姐忙说:"是我让他穿的,人家考上大学了,现在可是家里的宝贝,可是不能有什么闪失。"
   雨一直下,等小一点的时候姐姐拿上20块钱就要走,姨姥姥执意不让走,要等一天再走。姐姐说:"他后天就要上学去了,回去得准备准备,如果不回去我妈准得惦记得不行。"姨姥姥一看留不住就找来一块塑料布,把钱包好,以防淋湿了。又找来一个书包,把姐姐的湿衣服装好。姐姐要换下来,她说什么不让,姐姐就穿着姨姥姥家的衣服出了门。路上照样是不能骑,很泥泞,我们只能推着车子走,而且走一段路还要用棍子树枝等刮掉粘在车轱辘上的泥,否则就退不动了。还在雨已经不下了,只是风冷嗖嗖的。半路上我说我推一会车,姐姐不让一直是她推着车子走,碰上实在难走的路她就扛着车子走。好几十里的路,姐姐就是这样回的家。等我们走到家的时候都已经掌灯了。当我们块到村子的时候,各家的窗户里都有灯光了,有时还能看见人影在晃动。好像是要吃晚饭了,正在往桌子上端饭。空气中还能闻到炊烟的味道。
   当我们走进屋里的时候妈妈显得很兴奋,"哎呀,可是回来了,你爸爸还迎你们去了。饭都端上桌了,洗洗手,快吃饭。"姐姐把车子往墙上一靠,把塑料布包递给妈妈,自己一头就躺在了炕上,一会就睡着了。后来姐姐的身体一直不好,我感觉和那天有关系。在一次和母亲聊天的时候提到这件事,母亲说:"你姐姐对你们真是真心,那天她正倒霉的。"我的脑袋轰地一下,眼泪差点掉下来。
  后来,姐姐出嫁了,嫁给了现在的姐夫。我总是觉得姐姐委屈了,以她的文化和能力完全可以加一个更好的人家。姐姐说,当时图的就是能主家过日子。确实,结婚以后,姐姐拼命地过日子,家里的谋划姐夫都是听她的。姐姐很有能力,把日子过得很红火。从拖拉机、农用车到大汽车,而且换了几次,把一个农村的小日子过得很红火,和妯娌乡亲相处的关系相处得很好,全村没有不夸的,当然,嫉妒者除外。后来,听大哥说,姐姐在城市里拼搏的时候做过错事,有的我也是难以启齿。但是,我想谁家的门前没有歪脖树?哪棵树都是笔杆调直的?无论怎样,我永远敬重我的姐姐。
   母亲经常慨叹:"你姐姐真不容易啊。"
   我也一直这样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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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楼]  作者:小雅无尘  发表时间: 2007/07/30 15:17 

写的漂亮

 笔力不错啊.欣赏……

呵呵欢迎常来玩啊



※※※※※※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3楼]  作者:xilu0535  发表时间: 2007/07/31 08:34 

很有趣哦
[楼主]  [4楼]  作者:我是八十后  发表时间: 2007/07/31 11:07 

这是我父亲的日志,拿出来与大家分享!相信所有的人看后,会有不一样的感动......

 [5楼]  作者:我爱的家园  发表时间: 2007/07/31 16:39 

<a href="http://waptuiguang.blog.sohu.com/>" target="_blank">手机上网请上ag.ko.cn,交友,得奖,</a>
 [6楼]  作者:biaofeng123  发表时间: 2008/05/17 15:52 

写的很好,人生的不平凡,就是平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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