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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家的祖屋位于广东的四邑侨乡,因几十年的空置,倒塌了。
7月,重修的祖屋入伙,那祭祀先祖的立香燃后的灰柱竟盘成了一圈一圈。 祖屋所在的小村村口有一棵需三、四个成人才能合抱的大榕树,公公说,这里每一条村落都是源于一位先祖,先祖安家,必种下一棵树,于是先祖的后人们就随着这棵树开枝散叶。慢慢的,一个完整的村落就在岁月的流逝中稳稳的立住了。 仍记得倒塌前的祖屋。古色古香的青砖外墙上爬满了苔藓,轻轻推开两扇红木小门,穿过不大的客堂,就是天井,天井为采光通风之用,体现着天人合一的情趣;天井正对着就是供奉祖先牌位的堂屋,两边就是公公和家人生活起居之室了。 公公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为了追寻学业及为了陪伴留在祖屋而不愿随丈夫及女儿们远赴美国的母亲,年轻时的公公成了解放军西南军校的一员。不久,公公迎娶了军校的同学——河南开封一位律师的千金,为这里的侨乡十分希罕的带来了一位北方媳妇,也为世代的祖屋增添了身材高大的男丁。 当看着年迈的父亲为坍塌的祖屋坐卧不安的时候,丈夫兄弟仨人于年初决定重修祖屋。 重修的祖屋仍然那样耀眼的立在村头,屋前的坪地上晾晒着邻家刚收获的稻谷,坪地前那眼滋养了几代人的水井仍是清水盈盈。青绿的田野、金黄的谷物、甘甜的井水、满地的鸡鸭让大人也跟着孩子们大呼小叫了。 凌晨一点,在重新安立的祖先牌位前摞起了层层叠叠的祭品,公公点燃了第一柱祭祀的立香。繁琐的礼节,严谨的规矩让嬉闹了一天的孩子们也变得中规中矩了。 男丁仍是那样的被器重,曾是独子的公公领着三个儿子和三个孙子站着祖宗面前敬香的时候,那份自豪和安慰早已掩去了文革岁月留给这位老人满脸的印迹。 屡屡的香火很快笼住祖屋的厅堂,请来的祭司异常兴奋指着立香让我们看那燃尽的余灰没有跌落,而是盘成了一圈一圈: "你们的心意祖先都收到了,你们的祖先显灵了。" 可半躺在长椅上的公公好像熟睡了,老人家轻轻的呢喃着,婆婆走近细细听着,片刻,婆婆立起身含着泪笑着说:"你们的爸爸在喊妈妈呢。" 一位年过八十的老人在祖屋祭祀礼上呼唤着自己的母亲,那神奇的被盘成一圈一圈的香灰是不是老人早已离世的母亲在依恋呼唤着自己的儿孙? 人活着的时候最牵挂的是家;人离去了,那屡魂魄萦绕的也是曾经的家..... 人是有根的,不论千里万里,先祖生活繁衍的地方就是根,因为那是恩泽之源。 人是有家的,家依赖着先祖的恩泽而延续着一轮接一轮的生命。 一个人是单薄的,家是厚实的;别只懂得向"家"讨要着一切,"家"是由父母、兄弟姐妹、丈夫、妻子、儿女时时刻刻的付出而赖以相互温存的。 人生无常,我曾走进风雨。回想着丈夫无数个日夜衣不解带、寸步不离的守护,回想着年迈的公公婆婆为我端上亲熬的汤水,看着眼前那一圈一圈盘起的香灰,听着老公公呢喃呼唤着"妈妈",我点燃香烛合起双掌向着先祖的牌位行礼,我为属于这个家而感恩祈福...... 我属于这里,这里的先祖也是我的先祖,这里的祖屋也是我的祖屋,我有值得自豪的先祖,我有慈爱的公婆,我有珍爱家人的丈夫,我有正在为前途而努力的儿子,我和家人一样沐浴着祖先的恩泽。 倚在那道青砖墙上,我有了更坚实的依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