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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的日子 第八章
"每一首想你的诗，写在雨后的玻璃窗前。每一首多情的歌，为你唱着无心的诺言。每一次牵你的手，总是不敢看你的双眼。 转开我晕眩的头，是张不能不潇洒的脸。给我个温暖的陷阱，和一个燃烧的爱情，让我这冰冷的心灵，有个想到了家的憧憬。。。。。。 "罗大佑的歌深沉而凝重，悠远而真挚。记忆的浮浮沉沉，有多少往事已经飘然远去，有多少人已经面目全非。可是，伊人如斯，逝水流年，又怎一个殇字了得！旋律激起的是仍存心底的一丝微澜，飘散在空气中的是一缕薄烟，就这样，在往昔和今朝的走廊里徘徊，迷失，沉湎？ 麦杰终于回到了家，刚刚结束的和乔红的谈话，将他的心情彻底地抛进了回忆的隧道里，让他感到从没有过的彷徨。一个人到中年的人是很少会思考自身存在的价值的，他们的脑子里只有责任和义务，享受和忙碌。然而，不经意的心灵拷问却让麦杰一时间手足无措。自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在沙发里疲惫地想着，但似乎是徒劳的。 就在他快要放弃想要不脱衣服就睡觉的时候，门铃响了，把他惊得一跳。这么晚了，是哪个家伙？他挣扎着走过去开门。 "怎么,住了我半个月的房子，回来后连个面也不照了？"一身休闲装打扮，脚穿耐克球鞋的文辉斜靠在门楣上，对着麦杰似笑非笑。 "哦，是你啊，这么晚，我当是谁呢。快进来。"麦杰闪身关上了门。 "我一个人睡不着，我家离你也近，就开车过来想找你聊聊，我知道你是不到凌晨不会睡觉的。"文辉进了麦杰的房子就象进了自己家一样，他将鞋子一甩，将自己放倒在了真皮沙发里，抬起双腿就搁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典型的美国佬的习气。 麦杰苦笑了一下。他和文辉是因为丁子薇才彼此认识的。他欣赏文辉的为人，文辉有着不一般的干事业的魄力和东北人的爽快，是个可深交的朋友。 "你又被你老婆甩了?第几次了？"麦杰一边开着玩笑，一边递给文辉一杯威士忌。 "她跟随舰艇去跟踪采集数据去了，一去就该好几个月。唉，谁让我娶了个霸王花，一个海军装备研究所的中校军官。"文辉一饮而尽，同样苦笑着摇了摇头。 "哦，我说呢，原来你是失恋了才跑到我这来了。你老婆是中校了？升得够快的。"麦杰没话找话，他的心思还没回过来。 "你是不是有心事啊？我认识我老婆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少校了，军队里就是拿人才当宝贝，一个军事外语学士，机械工程学硕士，三十没到就是少校。哪象我混了十几年才是个IT事业部经理。真他妈的。"文辉发着牢骚。 "行了，你有完没完，要发牢骚到别处去发去。你还发牢骚？你不错啦，有老婆有儿子的，我呢？老婆自杀了，儿子飞走了，我怎么办？"麦杰失态了，他粗暴地打断了文辉的话，抓起酒瓶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威士忌。 文辉顿时收敛了刚才的口不择言，默默地看着麦杰。麦杰眼神散乱，精神困顿，实在是很需要人来帮助的样子。 "算了，麦杰，都过去了，别再想了。对了，这是你妈托我给你带的你儿子的照片。你和你父母之间这又是何必呢。搞那么僵。"麦杰的话仿佛是一贴灵丹妙药，麦杰霎时变得专注起来，一把拿过他儿子的照片。只见照片上是个可笑帅气的小男孩站在公园的柳树下，这嘴，这脸多么象死去的妻子。这鼻子，这神情又多么象自己。麦杰看着看着，忍不住眼圈有点发红了。 "好了，好了。我去过你妈那，你爸你妈身体还不错。你儿子现在在西外外国语学校，一所挺不错的西式教育的学校。他在那住读，一个星期回家一次。不住读你说怎么办。他现在这年龄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你父母毕竟年纪大了也管不了他。你儿子还算幸运，母亲的死并没有对他造成太严重的心理伤害，那时孩子毕竟还小，不太懂。其实，都过去有段时间了，你父母也早该原谅你了，毕竟你是他们的儿子，你儿子的父亲。听我的，回家看看吧，也看看你儿子。"文辉拍了拍麦杰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麦杰冷静了下来，尽量使自己平和。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两张信用卡。而文辉也开始用冷漠的眼光来扫视他。 "文辉，谢谢你，谢谢你常去看我爸妈。这张卡里有几万块吧，你替我父母买点他们需要的东西，我知道他们不会开口的，反正你看着买吧。还有，这另外一张卡里也有将近好几万，你帮我个忙，给汇到西外去，那里学费很贵，我父母根本开销不起的。" 文辉冷冷地看着麦杰，半晌，才缓缓地说道："你不觉得你父母，你儿子并不需要你的钱吗？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他们需要的不是钱，而是你对他们的亲情！你难道连这也吝啬吗？你还有没有人性？"文辉看不下去了，干脆和麦杰直来直去翻了脸。 "那他妈的你说怎么办？我父母不要我，一见我就把我赶出去，我儿子害怕我，一见我就哭。他妈的，做人怎么这么难？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要我自己想过的那种生活，没有束缚的生活，他妈的这有什么错，难道一定要按照他们的设想去过他们原本设计好的生活？我他妈的还有没有自由？"麦杰失去了理智，又开始变的歇斯底里了起来。 "你他妈的有什么资格跟我谈自由？你的自由就是以牺牲别人的幸福和自由为代价来满足你的个人自私的欲望。你毁了子薇，也毁了周雯，你他妈就是一畜生。"文辉也被气得暴跳如雷，把酒泼在了麦杰的脸上。 "你，你敢用酒泼我，我的刀呢，我刀放哪了？水果刀呢？"麦杰手忙脚乱地开始四处寻摸。这神态又可笑又可怜。连文辉都被气乐了，苦笑着架起已成一摊烂泥的麦杰，将他扔到了床上。他自己也滑倒在了床边，四仰八叉地睡过去了。。。。。。
麦杰阴沉着脸，在高速公路上开着车，车速已经到了限制的极限。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这么做是不是太疯狂，是不是太违背别人的意愿。总之，他是心血上涌，一股从未有过的豪气彻底统治了他的思维。这种没有瞻前顾后的真空状态真的让他变得不再理性，也开始变得可怕起来。但这种可怕在他自己看来却是另一个自我。一个为了自己而活着的人，他不正想追求这个吗？如今，自己突然象一只自由的鸟可以任意飞翔，他该怎么做？又该做些什么？他同时又很茫然。自己这么做，会意味着什么？自己又有勇气和能力面对吗？ 车子准确地停在了西外外国语学校的门口。很气派的大门，里面的建筑完全是仿英国剑桥的风格。整体布局紧凑之中又透着大气。麦杰对这所学校的第一印象不错。他沿着林荫小道往前走，今天是星期五，校园里人不少，都是家长来接孩子的。他左看看，右看看。这里的同学举止得体，家长们也温文而雅，麦杰不禁哑然失笑。难道这就是培养绅士和淑女的地方？对孩子个性的成长有好处吗？他又开始从心里疑问起来。当他转过一拐角，却让他不由得驻足了。他无法再继续往前，他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出现在了不远处，他只能逃避。 只见一个身材高挑，容貌清丽的女人弯着腰正对一小男孩轻声诉说着。麦杰躲在角落里偷偷地看着这一切，心里很不是滋味。 "阿姨，你来接我啊？" "我不是每次都来接你的吗？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不是，是我们老师说今天我爸爸会来接我。" "你没有爸爸，只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最疼你的阿姨。走，我们快走。"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不能见我爸爸？" "他不配做你爸爸。阿姨回头跟你说，好吗？听话，我们去外公外婆家，外婆烧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哦。" 是的，这个女人就是麦杰最不想见到的周雯的妹妹周云，他的小姨子。 眼看两人就要走过来了，麦杰只有压低脑袋，希望自己的儿子不会发现他这个父亲。 然而，怎么可能呢？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拐角，他能躲到哪里去？现实中就那么容易能逃避想逃避的一切吗？ "爸爸！爸爸，你怎么在这里啊，不到教室里接我啊？"麦涛诧异地看着一脸尴尬的父亲，欢快的神情既让麦杰欣慰又让他心酸。自己亏欠孩子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周云一见是麦杰，原先一张愉快的脸马上阴沉了起来。是的，她痛恨麦杰，甚至超过了她姐姐周雯。一个如此背叛自己妻子的男人，一个没有责任感的男人，他实在应该从这地球上消失，从生活里消失。 "你来干什么？你不想彼此不愉快就走开。我不想见到你，至于涛涛，他会习惯没有你的。我们的生活很平静，也还快乐，别来打搅我们。"周云冷冷地说着，紧紧抓住了涛涛的小手。 涛涛乖巧地闪在了一边，他大大的眼睛充满了疑惑，但也透着几许恐惧。 "涛涛，跟爸爸走，你忘了，我们说过的，要带你去看大海，真正的蓝色大海。"麦杰的话语无伦次，情绪颇为激动。他实在无法克制自己。他压抑了那么久，或许，这一刻，他要改变自己，但，他有机会吗？会有人给他机会吗？ 周云也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姐夫。曾几何时，她也是多么欣赏他，甚至嫉妒过自己的姐姐。因为麦杰是如此地潇洒如此地倜傥又如此地年轻有为。可是，一切都变了，自己以为的唯美男子已经蜕变了，变得唯我独尊。他不再是他了，可别人呢？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着与生俱来的嬗变的本领，也不是每一个人都习惯改变，能承受改变的。更何况这种改变是那么突如其来又是如此地强迫。如今，她又从这个嬗变的男人眼里捕捉到了一丝旧日的影子，她该怎么做？ "不，你不能带他走，我不能让涛涛跟着你也成为一个自私的人。你不属于涛涛。要争夺孩子的抚养权，没问题，我奉陪到底。为了我姐姐，为了所有被你伤害过的和正在受到伤害的人，我一定会奉陪到底的。"周云也激动了起来，语气坚决。是的，她一直是个说一不二，行事果断的女人，和她的姐姐周雯有着天壤之别。 麦杰的心彻底凉了。他知道周云的个性，她是绝对说得到做得到的。他该怎么办？进退维谷了。 "爸爸，我想让你和阿姨一起带我去看大海，真正的大海，好吗？"孩子的一句话把两个大人搞懵了。 两个沉浮于红尘中的人，面对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一个如此象天使般可爱的孩子，究竟应该怎么办？他们又能怎么办？！
已近黄昏。 夕阳西沉。 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那么清晰，那么容易勾起人们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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