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胡杨(朗诵版)
作者 西域胡杨
我的胡杨,一直生长在我的心里。我在憧憬、缅怀、凭吊中,度过我昂扬奋发或是颓废寂寞的日子。
我的胡杨站着,就茂盛一千年。身边的唐朝路,在传递丝绸之路的文明。驼队像一字形的雁阵,背负繁荣和泱泱大国的胸怀;驼铃声声,摇曳着唐宗宋祖的风骚和河西飞天的梦想。胡杨像似听到了西湖的波涛,看到了长江的蜿蜒。西湖使他懂得了珍惜,长江使他懂得了无畏,他伟岸的身躯,在高高的沙丘上,傲视飞扬而来的沙尘风暴。
我的胡杨遮护住丝绸之路上默默生长的驼蓬草,让路的线条永远那么清晰。放眼望去,我仿佛看到穿着血衣的斗士,拼尽最后一滴血,也要维护蜿蜒穿行的驼队,保持不溃败的队列。匍匐爬行时汩汩流出殷红的鲜血,缓缓漫延至路边的沙土,驮蓬草的种子,坚强地发芽,那一刻,胡杨脉管里开始流淌不屈的血液。
我的胡杨遮护住路边倔强但不失温柔的红柳,让红柳紫色的花,开成无垠荒漠上最美的玫瑰。我耳边似乎响起驼队终日响彻旷远沙海的铃铎,走过的光滑的丝绸和夺目的珠宝,返回的茴香和西域美人,一幕幕划过脑际。我在想,那装扮美丽的丝绸和珠宝,还有那超凡脱俗的西域美人,一定让胡杨浮想联翩,否则,他为什么这样珍爱荒漠里的花朵!
我的胡杨遮护住那片瘦弱的绿洲,让不辞劳顿北飞的水鸟,徜徉在那一池清澈的海子里,诉说荒芜对生命的渴盼。是啊,从张骞出使西域,横贯欧亚大陆的丝绸之路鼎盛起来的日子,在历史的长河里终究是浪花一朵,更多的时候,大漠是荒凉、孤寂和寸草不生的象征,那屈指可数的水鸟哟,只是无垠瀚海的一个特写,再没有谁比胡杨更渴望生机。
我的胡杨承受着雷霆的劈击,承受着暴雨的洗劫,枝干已满目疮痍,头颅却永远高昂着,英姿飒爽的气概,渐渐让风暴退却,让骤雨无奈,没有什么可以摧垮他强悍的躯体!为了捍卫荒漠里芸芸众生的生命尊严,胡杨总是站在沙丘的高处,他偌大的胸怀,似乎可以拥抱整个大漠。
我的胡杨历经风霜,不老的容颜开成瑰丽的花朵。大漠上的万物生灵为胡杨无畏的胸怀感动,震撼,连上苍也以一种独有的方式惠及胡杨的生命。胡杨伟岸的身躯上集有三种不同的树叶,那柳叶,难道是江南的垂柳托大雁寄来的柔情蜜意吗?那枫叶,难道是香山枫林不甘红于一隅,不怕长路漫漫,来到西域为了红遍茫茫大漠吗?那白杨树叶,难道是为了吸附天地的精华,让胡杨永生不死吗?我明白了,英雄气短,不是因为失却了冲天的豪气,是因为英雄的柔情更加荡气回肠!
我的胡杨枯了,站立一千年。风过黄沙静,雪落月有声。
我的胡杨满身的热血,终有耗尽的那一天,枝繁叶茂没有了,但胡杨不屈的灵魂,却不肯沉入黄沙,仍然感触大漠的喧嚣或者安宁!我的胡杨衰老了,多情的叶子次第而落,再也没有气力挡住风沙刮过,挡住骤雨掠过。但我的胡杨英雄的豪气未有丝毫的减弱,那就作一个哨兵吧,风雨走过时,摇动干瘪的枝柯,让荒漠里的兄弟姐妹知悉摧折即将来临。
荒漠里的玫瑰开了一季又一季,绿洲里的水鸟换了一代又一代,金戈铁马的回声已经不再铿锵,千年的繁华,被岁月的河流冲淡为这一地的寂寥,唯有怒放的红柳花,把胡杨未竟的爱情传说。
我的胡杨在凭吊什么?耳,有没有聋?能否听到西湖的波涛还在轻响?眼,有没有花?能否看到长江的蜿蜒还在蔓延?也许,我的胡杨耳确是聋了,眼确是花了,但他还在努力地倾听什么,张望什么,是在怀念他挥斥方遒的岁月?是在期待沧海变成桑田、荒芜变成花园,绿洲遍野、清泉流过?还是在等待那迟迟未归的大雁,带来南国浸透相思的红豆?岁月的刀痕刻得太深,我无法读懂我的胡杨苍老的面容......
我的胡杨倒下了,却不朽一千年。轰然倒下的那一刻,天地动容,日月侧目,他却安详地合上了双眼。风沙不敢确信,发怯的脚步不敢迈过胡杨已经僵硬的躯体;骤雨不敢确信,振颤的阴影绕过胡杨无惧侵蚀的面庞。我的胡杨,一生历经种种劫难,早已宠辱不惊,如那圆寂的老僧。
我在思忖,我的胡杨为什么不朽,我想了三秋也参悟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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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想当年】个人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