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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惊的转过头,看到一张好奇的,调皮的脸孔。 这是一个女孩的脸孔,她眨着眼睛,友好的笑着。我愣住了,嘴巴动了动,却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只一会,我全身发热。低着头继续切肉,不敢抬头看她。 过了好几分钟,我以为她还在后面,装着捡滑落的肉块,偷偷的看了后面。她已经走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的情绪一阵又一阵的激动:她为什么要对我说话?喜欢看我切菜?切菜有什么好看的? 是不是我的后脑或背后有什么东西沾在上面,这样一想,我窘迫的到厨房出口处照那个大大的镜子。身子在镜子前转了几圈,什么也没有发现。这时,我吃惊的发现,我的面孔没有那么黑那么瘦了,脸上多了一些生机。更让我吃惊的是,我的眼睛闪现出少有的微弱的神采。 我对着镜子怔怔的看着,几乎不相信镜子里的便是笨虫我。 一个女孩出现在镜子中,她夸张的做着寻找什么的表情,双手在面前摸索着; "我丢了一个帅哥,谁看见了呀?"她就是刚才在我身后说话的那个。 她的手碰到我的手臂,贴着我的手臂滑了一下,我受用至极。感觉这手温柔,嫩滑,象夏夜的风吹进孤独的蚊帐。我呆着一动不动。可惜这手跟着她跑开了,笑嘻嘻的留下一串铃样的声音。 镜子中的我脸红了。 在转回我切肉砍菜的砧板路上,看见那女孩捧着一盘子点心什么的往外走,经过我身边时,眼睛眨了眨。突然又脸色微红的低头快步走了。 在今天剩下来的时间里,我老是想看见她,想听她的声音,想她再来站在我的身后,轻声说: "笨,你想什么?别停啊,我喜欢看你切菜的模样。"。 可这一切没有再发生,她和其他女孩在厨房和外面的餐厅之间来回穿梭,象一只只勤劳的小蜜蜂。我也忙着给各式各样的肉,菜下刀,切,割,砍,剁,片。 似乎每一个人都可以命令我,那几个炒菜师傅的命令一个接一个,张师傅呢则很少见他动手,在厨房里转来转去,或是坐下休息。久不久对那几个师傅说几句,自己另外做着一些好象特别秘密的菜。 这时我才注意到,张师傅是几个炒菜师傅的师傅,或是头头之类吧。他从来不抽烟,据他后来说的,抽烟是怕味觉不敏感,尝不出菜的味道来。他说,吃菜就象听音乐,要能听得出音乐里有哪种乐器,在音乐中扮演什么角色。是重是轻,什么时候出声,什么收音。 他曾神秘万状的对我说: "你说,烹调最关键的是什么?"。 我想了一下: "火候,呃,调料。"。 他的手摇了摇: "不对,是盐。盐放得合适,所有好吃的味道都出来了。呃,盐象音乐里的什么?"。 象什么?如果半点在这里就知道象什么了。 他的烹调和音乐扯上了关系,就象爱情和浪漫扯上了关系,所以人们一次又一次期待或暗中期待爱情的浪漫或浪漫的爱情。谁知爱情常常不浪漫。浪漫的,往往又不是爱情。 盐象音乐里的什么? 我小心的答道: "象音乐里的声音。"音乐要没声音,什么也不是。当然你可以哄人说最高境界的音乐是无声,那么,我告诉你,最高境界的杀人方式是以革命或正义的名义。 他怔了一下,想了一会: "好象有道理,嗯,不对,这不是‘没菜'么?没有菜了怎么烹调?"。 我的心情自然些了,说话也跟着自如: "盐就是声音,用来演奏音乐的乐器一大堆,这就是菜,就看你怎么演奏。声音发得好了,就象放盐。"。 他点了点头: "嗯,好象有道理。配料也讲究呢,有些人做菜,不认真研究火候,不掌握哪一道工序该放什么,一大堆配料放下去,客人吃得一塌糊涂,吃完还不知自己吃的是什么,真正要的味道是什么。这要么是功夫不深,不然就是糊弄客人。"。 他又摇了摇头: "我有时也糊弄客人呢。"。 我惊讶的看着他,他神秘一笑: "说不上什么糊弄,心情不好时,做出的菜也不好吃的。"。 我似乎懂了,家乡有些人腌制的酸总是非常好吃,而做出这些好吃的酸的人性格常常是开朗的,哈哈大笑的。 我眼前的张师傅就幽默古怪,诡计多端,硬把烹调和音乐扯到一块,做出来的菜自然也花样百出了。 这对我以后做的一些事启发很大,比如多年以后的我在电脑前就是边听音乐边摇边打字的,再比如,我今晚把那女孩的眼睛想成天上的星星。 那女孩叫什么名字?当我又躺在床上时,想着她的模样,白皙的面容,红红的嘴唇,直冲我耳朵的气息。那双柔嫩的双手,它们什么时候又会碰上我一下? 老鼠们又来了,我静静的躺着,不理会它们。既然那天夜里在精神的层面签订了和平共处五项原则,我们就要友好相待,不要彼此伤害。如果你们听话,乖乖的,我会每天拿回些你们爱吃的回来,好么? 我这样想着,发觉老鼠们不闹了。它们并排着伏在一个柜子上,眼睛圆溜溜的看着我。刹那间,我感受到了它们巨大的同病相怜的信息。我数了数,一共七个,有三只是小的。我好奇的慢慢起身,哦,太困了,这一躺再起来是多么的难。 但我的双脚还是着地了,我对它们说: "你们在这等着我,我去会点好吃的来给你们,你们就不要闹了哦。"。 它们吱吱了一会。很快,我弄来一点客人剩下的肉,和一碗水,慢慢的放在它们排排坐的柜子上,它们一哄而上,抢着吃。 我骂了声: "贪吃鬼,我分给你们好了。"我把肉分成七份,每只一份。它们静了下来,安心享用它们的盛宴。 在我今后跟那女孩说这些老鼠之前,对它们理解我的能力一点不觉得奇怪。就象我曾经相处过的那些狗一样,它们那么善解人意,总是尽力的讨好我们人类。 我灵机一动,待它们吃完瞪着眼好奇的看着我之后,我当着它们的面把一些蟑螂打死,重复着一些动作: "鼠们,帮我把这些毫无用处的蟑螂打死,以后肉多多的。"。 它们真的行动了,上窜下跳,扑杀那些来不及躲进缝隙的蟑螂。对于当时脑筋多少有点迟钝的我,几乎以为老鼠的行为是正常的,就象我们把石头扔到远处叫狗去叼回来一样自然。 这些老鼠不吃蟑螂!它们把蟑螂咬死之后拖到门角,然后来到我面前,等着表扬似的看了看我然后又跑去抓蟑螂了。 这叫联合和相互利用的力量吧?这种猎杀方式被人类运用自如,特别是某些集团和某些集团之间的斗争,不过人类聪明多了,给自己的行为赋予崇高,以此哄骗那些不知真相的傻瓜,激发他们的斗志,让他们死的时候还感激谁谁谁。 我实在太累了,还没有看它们抓完蟑螂,就躺回床上。看着它们乐于奉献的模样,爱唠叨的本性又开始了,我在呢喃中睡去: "生姜断汉钟,鲶拐炖钢琴。苦瓜炒二胡,李白清汤吟。"。 睡着之后做了一个梦: 那女孩站在鲜花丛中静静的对我笑,眼睛饱含深情。我慢慢走近她,看着她那丰盈的体态,沉醉于她那红红的嘴唇。她好象要说什么,叫我走上前。慢慢的,靠近,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