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你只有六岁
安静得像只未满月的小猫
依在二姐的身边
学她的样子做着作业
“我也要----”
声音细弱绵长
拖着的尾音有些悠扬

秋天的季节有了凉意
你小小的俯下来的身子
压住了一口冷气
于是打了一个嗝
引起两个姐姐的注意
你想掩盖小课桌上这不合谐的音符
因为你从来就像隐身人一样
企求不被关注地成长

但那是一个钻入你身体的魔鬼
它偏偏要捉弄你
接二连三地从胸腔挤压出
令你难堪的嗝声
凌厉的大姐威严地抬起了头
故作温和地说
“喝一口热水去！”

二姐帮你倒好了开水
一边吹着凉气一边笑
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她本来就不想学习
只是架不住大姐的严厉

喝了热水的你还有嗝声发出
大姐已进入忘我的书海
全无呵护妹妹的柔情
二姐写完了一道习题
又在坏坏地看着你笑

可怜的你，赶不走胸中的魔鬼
细小的嗝声还在折磨着你
未满月的小猫一样的叫声
在小课桌上不时发出
你想掩饰但无法掩饰

忽然，二姐探询地问
听说你偷了同桌的钱
她已经把你告了老师
那钱放在她的文具盒中
你拿着钱干了什么？

你面无表情，没有人能
探索到你内心的惊雷
你把同学的名字刚刚记住
也能知道她文具盒的颜色
只是同桌从来没带过一分钱
带了你也不会去拿
那是人家的财富
爸妈说过不能要人家的东西
姐姐们也说不能要人家的东西
二姐怎么能说出这么一件事？
空气在瞬间凝固
你无法回答难以应对
惊恐得像未满月的小猫
受到突如其来的袭击

沉入书中的大姐猛可抬起了头
刚才装出的温和荡然无存
“你怎么能做出这么可耻的事？！
谁教的你偷拿别人的东西？！
你拿了谁的明天就给人送回去！
我们家不能容忍这种丢人的行为！”

大姐出言语速极快，就像夏天的暴雨
从天浇下，密密麻麻谁也拦不住
又像飞驰的汽车在大街上奔跑，让街边的
小孩没办法穿过
二姐几次张口都被挡回，你更是无从
插嘴，替自己辩驳
事实上你小小的身体本来就很安静
没有与人是非、没有越过雷池
甚至不会回嘴

你那么小，根本就没有气力
和任何人对抗，更经不起打击
可是你的这两个姐姐，两个一向护着你的
天使，突然面目狰狞
让你从平和的天堂跌向地狱

那个你最爱的“小姐姐”
居然能无中生有地泼来一盆污水
而自以为严正的大姐
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把你责骂
这空间本是个封闭的世界
三个人中有两个成了魔鬼
你这个单纯、善良、弱小的
父母最爱的掌上明珠
饱受着屈辱，被吓得手足无措
难以拒绝的胆怯，让你身子
颤抖着，似乎走到世界的末日
脑子一片空白，只能以“哇”的一声
施以抗议

大姐一楞，再次故作温和但不肯
退让。她说“明天我和你一起
给同学送去！”说完就抿紧了嘴巴
表示这事已经铁板钉钉不能改变

你只会小声地嘤嘤地哭着，不语
像一只受伤的小猫，没有主意

二姐在一旁笑嘻嘻
“不打嗝了吧？我听说一受惊吓
就能忘了打嗝，这是一种很现代的
疗法。”这个五年级学生煞有介事
拍着你肩膀乖哄着你，用温柔的话语
表达着她的本意。并任由你的委曲
一泻千里地挥洒

那个严厉的大姐此时张口结舌
面色如同吞吃了鸡冠，又似关公被供上
桌面。她不会用温柔表达歉意
也没法用语言把自己责难
谁让她不研究就发表意见？！
而且一开口就严厉无边？！
她不管你小小的身体和心灵
是否能够承受，现在也让她
偿偿另一种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