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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又叫土语,是带有明显地域标志的语言。方言,就是一方百姓的特色语言。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的百姓,也是用他们一方的语言来交流。 无论哪方的语言他们基本有两块组成:一块是方音,一块是方言。 这就像音乐。方音是乐谱,可以令方言或急促悠扬,或抑扬顿挫,或铿锵玫瑰,或细雨芭蕉;方言是乐词,表现的是一方人的思想,文化,历史,甚至性格,个性。 可以说,方言是一方人文风俗的外在表现,它又影响一方人的共同性格的发展形成。 东北人的豪爽,在东北的方言中尽得体现,东北的方言也时时在影响着东北人的这种性格。 东北方言中方音吐字的响亮,表现了东北人所具有的嘎巴溜丢脆的性格。 比如在一些动词的发音上,就与一些其他地域的方言有所不同: 如:一些表示动作的词:掰(bai ),同样是将东西分开,东北方音中的bai就远比其他同样的词如"劈"、"分"的等响亮得多; 还比如东北方言中的"俺们这嘎哒",就是说"我们这个地方",可读起来就很响亮;其他如"干什么"是标准的普通话,尾音很闷。可东北方言就说"干啥",尾音就亮多了。 东北方言很生活化,有些语言就是生活内容的形象比喻或直接关联。比方: 1.动物类: 儿马子(公马);牙狗(公狗);牤子(公牛);羊耙子(公羊);跑卵子(公猪);叫驴(公驴);壳朗(待育肥的坯子猪);末末咂(一窝中最小的);狗蹦子(狗身上的跳蚤);拉拉蛄(蝼蛄);屎壳郎子(蜣螂);癞蛤蟆(蟾蜍);瞎蠓(牛虻);锛凿木(啄木鸟);家贼(麻雀);趴窝(母鸡孵卵);下膪(腹部);站鸡(育肥鸡);膪肥猪(在壳朗的基础上加料饲喂);倒嚼(牛羊反刍);猪秧子(猪的父母系);尥蹶子(扬起后蹄踢);膀蹄(猪的腿胯)。 2.农事类: 二八月庄稼人(二八月较闲,所以称二流子为二八月庄稼人);二五眼(质量不好);苞米棒子(玉米果实);高粱荛子(高粱穗脱粒剩下的部分);抹牛地(地头剩下来回抹犁的地方);放秋垄(如秋后,最后一次锄草);草码子(草堆);洋草(秋后收割的饲草);掐脖旱(庄稼灌浆时的旱灾);掌包的(赶车老板的副手);碱疤瘌(含盐碱较多的土地)。 3.生活类: 墙脸儿(房屋有门窗的一面);掌柜的(当家的,丈夫);喧腾(松软);搭伙的(姘头);猫月子(坐月子);黄摊子(结束);宝贝疙瘩(珍贵);波罗盖(膝盖);脚骨拐(踝骨);管锹(铁锹);疙瘩汤(一种面加水搅拌成颗粒,煮熟的食物);疙瘩鬏儿(妇女将头发拢在脑后挽个疙瘩状);走道(改嫁);串烟(饭糊);老跑腿子(年龄大的未婚男子);咂咂(女性乳房);老疙瘩(排行最小的);犄角旮旯(角落);大馇子(用玉米籽粒加工成一种颗粒较大的食粮品种);咋呼(大声喊叫);绝户棒子(家中没有可延续香火的人);棒子手(强盗);胡子(土匪);蹲坑(在固定位置看守监视);漏兜(暴露);二皮脸(脸皮很厚);坨子(沙丘);秫秸(shugai 高粱秆)。 4.事态心理类: 贼(很);得(dei,舒服);泚毛儿(倔强);寒碜(可耻);白话(瞎扯);三七疙瘩话(话中带刺);嘟囔(含混地说);手拿把掐(很有把握);打蔫(没精神);溜须捧胜(胜:男性生殖器);忙活(卖力去做);活便(灵活);真格的(真);散逛(无拘无束);个色(ge sai )、个路、个掰(与众不同);砸锅(没成功);浮皮潦草(肤浅);能水儿(能耐);糊弄(敷衍);蝎虎(厉害);凿死卯子(死板,不懂权变);滞扭(不顺);滑毛吊嘴(油腔滑调);老猪腰子(有主见);里挑外撅(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制造矛盾);扎筏子(找泄气的借口);作瘪子(为难);费筋拔力(费力气);呼呼啦啦(多而杂乱);忽哒(纸布等片状起伏飘动);忽悠(能说会道);闹挺(烦);泡蘑菇(消极对付);实成(结合很紧凑);空手利脚(没有累赘);蔫头耷拉脑(提不起精神);栽不楞(不正);搭咕(搭讪,联系);剜门子捯洞(走后门);咋呼(大声喊叫);舞马长枪(气势汹汹,张牙舞爪);吵儿巴火(嚷嚷);抽冷子(令人不注意)。 5.颜色感觉: 美个滋儿的、臊不拉叽、苦不拉叽、酸不拉叽、湿拉吧唧、糊了粑黢、黑了吧唧、血的忽连、紫不溜丢、粉得噜、绿不叽、圆不楞登、长不咧邪、扁得忽的、细不连天、粗不拉叽、黄皮拉瘦、哭叽尿嚎 (这是一组带词缀的方言,意义的重心放在每个词组中的某个词上)。 6.消失类: 串连杆子(过去牲口圈用来挡圈门的木杆);炕琴(放在炕上装杂物的家具);悠车(哄婴儿的一种吊篮,可荡来荡去);响窑(有武装防护的村屯);靰鞡(用生牛皮做成的一种鞋);毡疙瘩(用牛羊毛直接擀成的高腰毡靴);胶皮靰鞡(一种胶底直接和布帮结合在一起的棉鞋):尿瘪子(晚上盛尿的器皿);骑马布(月经垫)。 东北方言很丰富,我这里只是凭儿时的记忆拉拉杂杂地举了一些例子。 卧夫是这方面的专家,这次春节回家,就过足了乡音的瘾。
卧夫是北漂一族。 他的老房框子(出生地)在撒丫子山,那圪塔出乌金(煤)。 现在,卧夫这小子在北京混了几年,发(发财)了。 别的不说,光这买卖就老鼻子(很多)了。什么几星星饭馆子,旅店。 买卖做大了,杆子(东北胡子的团伙)扯起来了,手下四梁八柱(东北胡子团伙里的中层组织头目)也全科了。这小子倒闲起来了,成天和那个什么加一穿一条裤子,不是玩猫就是弄狗,就和康德前的那帮八旗子弟一样。 要过年了,他冷不丁想起了汉高祖刘邦衣锦还乡的故事来了。 卧夫家里的(老婆)是南蛮婆子,长得跟水葱似的,水水灵灵的,一掐一冒浆。脑袋贼(很)冲,可就是头疼当家的一口东北话。儿子都好几岁了,她还是弄不懂卧夫的一些方言。临行前,家里的叫卧夫买个喷灯带着。卧夫跟傻柱子似的,问家里的:"带那玩艺儿干啥?"家里的就说了:"听说东北那圪塔贼冷,尿尿都冻冰棍儿,带个喷灯一边尿一边用喷灯烤,就不怕冻了。"气得卧夫直骂家里的:"你他妈的彪啊!虎了吧唧的!你要是尿冻了,我搁嘴给你哈(吐气取暖)!" 北京--撒丫子山市贼远,火车得跑两天一宿。 买卖人心细,要搁不会过日子的人有那么多的钱,就不会抠抠擞擞(吝啬)的,不坐火箭也得做个飞机,那玩意多快!呜--,到了。何苦在路上得瑟两天多,气得家里的一个劲骂他"心眼儿小的没有虮子逼大"。 卧夫这一路上可没闲着,他把儿时的生活在脑袋里过了一遍电影。 卧夫没忘记小时铲骑儿马子(公马),正赶上骒马(母马)反群。儿马子追逐骒马,卧夫骑在马背上下不来,瞅着儿马子爬骒马的空,卧夫从儿马背上出溜下来,还没落地,又被儿马子蹬了一蹶子,腚沟子蹬了块月牙青,至今没消。 事后,卧夫庆幸:得回没骑骒马,要骑了,岂不叫儿马子一勺烩了? 卧夫由儿马子的回忆一下子想起了儿时听到的一句话:"母狗不掉腚,牙狗(公狗)干哼哼",他突然笑了,脱口而出:"我才不哼哼呢!" 家里的正枕着他的大腿打瞌睡,听见了,迷迷糊糊地问:"你哼哼什么?" 卧夫连忙说:"睡吧,我在说咱家那头大跑卵子(公猪)哼哼呢!" 卧夫没忘了,他和加一尿尿泚拉拉蛄(学名蝼蛄)拿弹弓子打臭鸪鸪(一种鸟,浑身散发一种臭味,叫声咕咕),骑叫驴(公驴)撵羊扒子(公羊),抓狗蹦子(跳蚤)喂家贼(麻雀)。 好不容易到家了。 卧夫抢前几步推开院门。院子还是老院套,靠窗根的西墙下是喂站鸡(育肥鸡)的木笼,上面并排放着俩鸡箍辘(用草编成的可供鸡下蛋的窝)。那头开春买的大壳郎(还没有育肥的坯子猪),拖着松松的大下膪(腹部),在屋门旁的阳地里哼哼着。院子里那口水泥管井还在,旁边撂着一个不知用了多少年的柳罐斗子(用柳条子编的用来打水的器具)和一个洋铁皮做的笆筲子(一种地小口大的水桶,用来饮牲口)。 卧夫看了这一切,摇了摇头。俩老人真叫他伤脑筋,死活不跟他去北京享福,就愿呆在东北这圪塔死糗。这不,连市里买的楼也不住,跑到城边子买了两间瓦房,伴着猪鸡过起来了。 三十晚上,全家在一起包饺子。卧夫的妈妈叫:"当家的(丈夫),你把盖帘(东北一种用高粱秆梢节穿成的器物盖)拿来。" 家里的就问卧夫:"谁是当家的?" 卧夫回答:"咱爹。" "咋叫当家的呢?" "全家就咱爹说了算,不叫当家的叫啥?" 见老公公没答话,卧夫家里的回头喊了一句:"当家的,俺妈叫你呢!" 全家都愣了。 卧夫恨得真想狠狠地给家里的一脖溜子(巴掌)。 他低声狠狠地骂了一句:"虎了吧唧的!那是咱妈当家的,你当家的是我!" 家里的嘟哝了一句:"那谁知道,你又没说清楚。" 饺子下锅了,老婆婆一边下饺子一边喊:"儿媳妇,快把戗刀子(饭铲)递给我!" 卧夫家里的就四处撒目(看)开了,啥玩意是戗刀子呢?没办法,只好给老婆婆递过去一把菜刀。 老婆婆很着急:"不是不是,是戗刀子!" 卧夫低吼着:"虎犊子!(傻样)"边把戗刀子递到妈妈手里,妈妈无奈的说:"得啦,下片汤了。" 卧夫的儿子凑热闹了:"啥是片汤?我想吃!" 卧夫心里正烦,顺手一拨拉:"吃什么吃!什么也不懂!" 儿子要哭,卧夫刚要吆喝,爹说了:"拉他妈倒吧!一个小嘎(小孩子)知道啥?这没病没灾的就不错了,有点毛病,又该他妈的牛犊子叫街(街,gai 平声,村路。)--找不上调了。" 夜半,卧夫两口子正蒙着被扯犊子(做不正经的事)呢,猛听院子里一声凄厉的猫叫,吓得家里的直往卧夫怀里钻。她声音颤抖地问:"这是啥叫?好可怕哟。" 卧夫说:"别怕,是猫起秧子(发情)。" "啥叫起秧子?"家里的又问。 卧夫爬到家里的身上,说:"这就是起秧子。"接着又说:"现在生活提高了,猫狗也发育好了,起秧子也提前了,往常都在春秋呢。" 家里的又追问了一句:"咋叫起秧子呢?" 卧夫说:"我也不知道。俺们这圪塔管猫狗发情就叫起秧子,管驴马发情叫反群,管牛羊发情叫打栏,兔子叫打花,长虫叫起雾,猪叫打圈子。" 家里的不好意思地将脑袋又蒙了蒙,缩得更深了:"就你知道得多,俺也不是来上生理课呢。" 卧夫这小子原本就不是什么稳当客(客,读qie 且音。循规蹈矩),没结婚前就是风流浪荡子,婚后瞅着家里的猫月子(坐月子,女子生产后休养的一个月)的当儿还常出去偷嘴(背着老婆出去和别的女人搞不正当关系)。这小子也真挺尿(能耐),有一回被人当场捉住,光不出溜(裸体)的,还泚毛乍刺(不驯服)的,舞马长枪(气势汹汹)地说人家胡嘞(胡说)。后来没得遮(解释)了,就耍上花舌子(能说会道)说什么:"母狗不调腚,牙狗干哼哼"一类话。 这工夫听家里的一说,大萝卜脸不红不白的,笑了笑,把家里的往怀里搂了搂,睡起了回笼觉。 ※※※※※※ 【遥想当年】个人文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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