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旅馆或荣华餐厅的流放者

文/佳然

     
    哈尔滨的气温比我想象的还要高，马路中间绿化带上的冰雕正在拆除，听"的哥"说，兆麟公园和江北太阳岛的冰雕也早已面目皆非，停止向游人开放，提防出现安全事故。这种暖冬气候（不管专家的科学论证是否如此，生活在这方土地的人们可以认定，几十年最暖的冬天是毫无疑义的）给冰雪旅游造成的损失是始料未及的，由此带来的各种版本的流行感冒，却给大小医院带来创收的机会。
    小年之前，借到省城开会的机会，很想见与诗友见上一面。这个想法和老马、老徐一沟通，从电话里便感受到了对方热情的态度，更增加了迫切程度。好像开会只是顺便完成的事情，而与朋友相会则成了主题。
    先到宾馆报到，然后到省局点卯，中午时分直奔"接头地点"--鸿雁旅馆，谢绝了省局领导共进午餐的邀请。我感谢领导的盛情，但我深知，午宴缺了我并不会影响大家的食欲，还有其它地市同仁助阵；而久未谋面的诗友正在等待，我似乎更应该属于他们。
    鸿雁旅馆是元正兄于几个月前兑下的，位于哈尔滨火车站西两站地的主街，早听永波提及，又有元正兄诚挚邀请：到哈就来旅店，管吃管住，这是咱的家嘛。从那一刻起，我就期盼早日成行。我也搞不明白，是诗歌把相隔千万里的人们联结到一起，诗歌、朋友、情谊、快乐，这些本来关联不大的词语，在某种力的作用下成了近义词，而且可以融为一体，使快乐与幸福成几何倍数增长，并无限放大。
    敲开鸿雁旅店二楼的房门，见到了早在此等候的几位诗友，除了马永波、徐元正，还有师大学生希曼、北北，一面坡的伯辰大哥和文静嫂子也在场，正如此前一天元正在博客日记中所言"明天佳然来哈。不亦乐乎！"听说，右耳和志斯基正在忙着装修新居，还有几位诗友联系不上，不免与有些遗憾。这些平日里各忙各的，偶尔在流放地论坛跟跟贴、打声招呼，到博客里串串门，或者QQ聊上三言无语，或者手机整个问候的，实在是难得一见。见了面便有扯不完的话题，有时是一人说大家听，有时是仨俩结伙交谈，有时大家都嘴唇翕动像唱和声，有时又突然静下来毫无声响，进入短暂的思索，这种形式贯穿于饭前饭中和饭后，每个人都是说者，每个人又都是听众。

(佳然与马永波)

    元正提议去吃饭，这才注意到所有的指针都重合到钟表的顶部，肚子也隐隐传导出咕咕的叫声。饭店并不算远，只需转过两个街口。这些能诹几首歪诗的所谓诗人一旦汇入熙攘的人流，便很难辨认谁是诗人，谁是路人。我和永波走在不前不后的位置，向前或向后一瞥，稍加辨认就可以看清赶往同一目标的某位朋友，这种自然的距离恰到好处，能够看到对方的身影，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又不至于打扰对方，也不至于掉队。老马是对我写诗影响最大的两个人之一（另一个人是任轩），所以一直心存感激，所以一直很尊重他。老马令我肃然起敬的除了诗歌、评论、翻译和严谨治学的精神以及毅力以外，还有对人坦诚、爱憎分明和豁达谦恭的品性，前者好像只要想找就能够寻到，而后者却要靠机缘，可遇不可求。有时我也困惑，爱憎分明和富于正义感与包容性之间是否是一对矛盾，而作为东三省诗坛领军人物之一的老马（当然封号是民间的，非自封，是客观使然），身边聚集许多有为的诗人，可见其宽容之心。同时。我更愿意相信，能够聚拢到一起的就是有许多共同的追求，或者是不相厌烦的人。  

(徐元正与佳然)

    边说边唠就到了饭店，竟然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和空间距离。饭店的名字没有记住（或者没有记住的必要），却清晰地记得就餐的房间在负一层，绕过蔬菜展台右转向纵深走去。饭店餐厅名字虽然俗气却都很吉祥，什么招财进宝、什么富贵荣华。也许是偶然，也许是天意，我们就餐的餐厅是荣华厅。可能谁都不排斥招财进宝，谁都希望终生富贵，即使自诩清高与诗为伍的人也不例外。但这些人可能有个准则，就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肯为五斗米折腰。荣华？呵呵，妙哉！也许更多的体现为精神上的富有，但愿不是虚荣和浮华，更不会走到死胡同里。     席间，不知谁整出一句祝酒辞：天天快乐！老马调侃道：隔一天一快乐就不错。也许，这就是诗人的胸怀，并不贪心，知足常乐。
    北北显得兴高采烈，特意从家里"偷"出一瓶虎林老窖，并扬言，如果觉得好喝，另外一瓶下次肯定拿下。还惊曝"偷酒秘籍"：不拿外侧的，不拿"孤品"的，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她的存在往往使空间盛满了笑声，然后感染给现场的每一个人，笑到开心，笑到尽兴，笑到自然，简直就是一个笑的天使。然而，在她笑靥的背后间或露出一丝忧愁，有时是刹那，或者作为笑态与常态的必要过渡；有时是静默，凝神托腮，聆听长者间交谈。虽然还未完全步入社会，她已鲜明地感受到莫名的压力，要考研，要就业，要生存，有许许多多现实得不能再现实的问题需要面对，而且不能逃避。从某种意义上讲，生活是一盘菜，诗歌乃至文学不过是佐料，没有佐料菜肴味道可能淡一些，但没有菜肴的佐料似乎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因此，我并不欣赏为文学、诗歌殉情的三毛和海子。
    希曼是北北的同学，显示出与年龄不太相称的沉稳和老练，也在为考研而拼搏，可有谁知道在他挺拔的腰杆周围加固了保护。几周以前的一跤迫使他对雪后光滑的道路心有余悸，有道是人生路上多一些谨慎总是必要的，无论年轻还是年长。

 （希曼和佳然）

    在哈尔滨见到伯辰兄嫂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他们原计划晚一天到哈，是永波告诉他们佳然也要来省城，才约好提前出行小聚的。伯辰看上去更像一位工人或者农民，或者说工人和农民在本质上与艺术家没有区别，或者说他得益于底层社会丰厚的营养，才创作出浩繁而又优秀的作品，字里行间无不透出原始的、天然的气息，并且是更高层次上的积淀与升华。也许是生活的艰辛与磨难给了他无尽的源泉，也许他文字显现的豁达与快乐来自于痛苦生活的感悟和过滤，也许这就是辩证法。我为他顽强的斗志而折服，也为小嫂子第一笔译稿收入而欣喜。  

(小孤独、北北和伯辰)   

    元正做东，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嫂子从怀里掏出一只大瓶橙汁，加上北北带来的白酒，就是两件"违禁品"，好在服务员上齐菜以后便再没进屋，省却了传说中的"开瓶费"等麻烦。嫂子自从上次在阿什河源头友情支援、展示厨艺以后，给大家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按照她自己的说法"不懂诗，也不会说啥"，但是却有亲切感，属于那种吃苦耐劳、风风火火、不肯服输的性格。嫂子是个开朗的人，这次却明显感觉到她眉宇间锁着一丝忧愁，原来是生意上有些不顺。没料到冬天的气温会如此之高，上万元的冻果眼瞅着融化，损失惨重。她不停地抽烟，一颗接着一颗，仿佛所有的忧烦都化作烟雾吐出了。    

  （元正家嫂子、伯辰家嫂子和北北）  

    大家边吃边聊，从作文到做人，从自然到社会，从古今到中外，从荣华餐厅延续到鸿雁旅馆，总觉得时间过得好快，一直聊到华灯初上。期间，省局处长和地市同仁几次打来电话，问我晚餐能否参加，我只能表示歉意。明天，毫无疑问，会无条件的把自己交付给会议；今天，就想与朋友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回旅馆的路上，元正家嫂子不慎在雪地上跌了一跤，和我一同走在前面十多米的元正打趣道：别把地给砸出坑来！嫂子一边拍打身上的雪一边笑道：没事儿，我一年好几次亲吻土地呢！
    从饭店出来，伯辰和文静没有同大家回旅馆，而是坐汽车当天赶回一面坡，就在铁路街路口分了手。回到旅馆后仍感觉手心发热，那是与伯辰握手留下的余温。

（伯辰、元正和佳然） 

    马永波讲了一段叔本华的话，大意是：人生就像烧红的环形烙铁，不跑是死亡，跑到最后也是死亡。我想，许多人生莫不如此，红红火火的历程，凄凄惨惨的结局。或者叫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但是，无论怎样，拥有朋友的时光是快活的，一时也好，一生一世也好，我乐此不疲。
    第一次踏进马永波创办的诗歌论坛"流放地"时，头脑里就跳出一个词：罪人。我不信基督，也不敢妄称儒家门徒，对"性本善"和"原罪"并无过深思考，但的确觉得自己是一个被放逐的"罪人"。也许定我罪的人罪大恶极，也许我真的罪有应得，不过都不重要。我甘愿赎罪，甘愿用诗的竹条不断地抽打自己不洁的肉身和魂灵，感恩世界，感恩生活，力求活得有少许价值，对得起别人，更对得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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