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 儿 子 检 讨

文/佳然  

  
    按照惯例，每年正月初二、三都要到百里之外的岳父家里小住几日，今年也不例外，一家三口集体行动。
    儿子似乎已经真的把学习当作了自觉行为，出发前主动准备好足够几天用的大考卷，进行“百日冲刺”。
    火车比预想的人要多，车厢连接处都站满了人。我挤上车时几乎没有空座。见到一位身着铁路制服男子里侧空着，便问他有人否。那男子屁股往外一挪，我便坐下。等到妻子和儿子上车时早已座无虚席了。好在妻子带着一只“马扎”（一种折叠小木凳），坐到通风良好的车厢连接处，正好缓解晕车的不适，儿子就站在我对面的过道中间。我猜想身旁的“铁路制服”可能坐不长久，也许就是本次列车的乘务人员。当时，他正与对过的一位男子唠得火热。果不其然，在列车开动的时候，他被另一位乘务员叫走。在他起身之际，我叫儿子快点过来，他却用身体挡住儿子，让对面的男子坐过来。等儿子反应过来向对面空座挪步时，他又提醒道：快让孩子坐下呀！原来坐在对面的男子也是三口之家，由妈妈抱着三、四岁的男孩。就这样，在儿子接近空座的一刹那，靠窗女子已经稳稳地将孩子放到座位上。等附近站立的旅客缓过神儿来时，一切早成定局。我身边的男子和靠窗女人说，刚才那位“铁路制服”是他的小学同学。
    儿子显得很不高兴，我静静地看着，没给儿子让座。所以没让儿子坐我的座位，是想：与其给他一块饼，不如先饿他一下，使其知道没有饼的痛苦滋味，学到找饼的方法。因为，儿子不能跟着父母一辈子，父母可以照顾他，天下人可没有这个义务，不动脑筋，总是慢半拍，肯定没有饼吃。过了一会儿，我打算让儿子坐。这时，只听儿子说“搭边儿坐一下”，便紧挨着小男孩坐下了。也许是小孩没起车票却占着个座觉得有些理亏，也许是刚才的一幕做得有些过分，小男孩的父母没说什么。我心中暗想：行啊，小子！自己会捕食了。
    车过半程，我身边的男子几次训斥小男孩，怎么不坐好，总下地玩。听得出来，他是在责怪儿子挤占了他孩子的座位（也可能是孩子生性好动，坐久了就想下地玩一会）。后来，那男子干脆直接对儿子发话，意思无非是挤得孩子没地方坐了，应该到别处找座位。儿子和他辩解着什么，还一度把小男孩抱到怀里。看到儿子尴尬的神情和无助的样子，我的火“腾”的一下窜上来，质问那男子怎么个意思。那男子口气也不软，和我争执起来。我分明看到儿子两眼喷火、双拳紧握，气鼓鼓的，妻子连忙过来劝解。我站起身来让儿子坐，并借“教育”儿子数落那男子几句。赶巧接听朋友电话，对方挂线以后，我故意自言自语（保持正常通话口气），说自己在头节车厢，下车时会齐，造成有朋友同行可以相互照应的假象。这一招果然奏效，那男子“毛”了，打电话给一位朋友（或亲属）要求接站，车快到站时又认真地催促一次。
    回到岳父家，我前思后想，觉得自己今天的行为很不“地道”。口口声声惩恶扬善的人，关键时刻为何如此心地灰暗、尖酸刻薄？难以想象，一个小肚鸡肠、心胸龌龊的人，还能写出什么美文？特别是在儿子面前，我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都说身教胜于言教，我又给儿子树立了什么榜样？过去，对乞丐曾毫不犹豫地施舍，给老弱病残让座无数。可今天怎么了，怎么会表现出如此狰狞的嘴脸？如果当时矛盾激化，双方打斗一处，无论受伤者谁，局面该如何收拾？花钱疗伤我做得到，但给儿子心灵造成的伤痛我还有能力、有资格去修复吗？觉得很对不起那三口之家。真是善恶只在一念之间啊！文学作品或媒体上父母娇纵孩子、最后使孩子走上绝路的故事，好像就在耳边炸响。越想越懊悔，越想越后怕，越想越头皮发麻、身冒冷汗。
    儿子正在无人打扰的房间闷头学习，我问他：今天火车上的事觉得怎么样？儿子回答：不怎么样。我直截了当地对儿子说道：今天的事爸爸做得很不好，不应该冲动，不应该斤斤计较，不应该出言不逊，爸爸向你检讨！并告诫儿子，要以爸爸为反面教材，看淡得失，与人为善，理智处世。儿子点头称是，我背负的包袱一下子放下了。
    儿子的“百日冲刺”到达的只是一个阶段性目标，无论结果如何，都有调整的机会。而人生的道路漫长而曲折，踏踏实实地走好每一步的确很不容易。家长作为孩子人生路上老师或朋友，必须首先自己行得端、走得正，倘若标杆歪了，还能强求什么中正的结果呢？！

                                                       2007年2月19日（正月初二）  于墨陶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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