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落花人独立
    
    杨光和宛清看着尹子,突然不知道厨子是什么意思。我们三人一组,一组干什么?难道是学做好人好事,送离家出走的尹子回家吗?
    尹子摇了摇头,伸了伸腰,幸好,厨子下手不重,没伤到什么。她走到钟肯和花小沐面前，认真的看着两个人的脸，然后说："杨光，你觉得他们俩哪个帅一点呢？我觉得长得壮实的这个帅一些。不帅的这个漂亮一些。你认为呢？可能你不会注意到吧，长得漂亮的这个，耳朵上还有洞眼呢？"尹子一边自问自答，一边伸手去花小沐的怀里。
    杨光赶紧阻止她："小姑娘家的，那么好动干什么？"
    尹子歪着头说："摸摸怕什么？你送给我摸，我都不会摸尼。你长得也太对不起我了。"尹子说着，从花小沐怀里摸出了一只绣袋子，她奇怪的看着这个袋子。
    宛清和杨光看着尹子手里的袋子，脑子跳出了三个字："移花宫。"
    
    一片，二片，三四片。
    尹子不厌其烦的开始数袋子里的金叶子，她数的十分认真，一直数到太阳晒着屁股了。
    宛清跟阳光坐在已经熄灭的篝火边，等待尹子数完金叶子。
    钟肯觉得全身越来越暖和，他慢慢从自己的梦境里醒来，梦里的自己正在微风轻拂的花架下喝酒，身边还有一个声音在轻轻的计数，一杯，二杯，三四杯，好像是几百几千杯了，却没有一丝的醉意。
    钟肯醒来时，看见耀眼的阳光里，全身发光的尹子手里拿着比阳光更亮的金叶子。他知道自己刚做了一个梦，梦里的那个地方可能是移花宫。因为他不知道梦里的那个地方是哪里，因为他不知道移花宫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因为只是一个梦，所以他觉得他喝酒的地方应该是自己从来都没有去过，却在思想里想像了很久的地方。人只有在梦里，才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所以梦醒时，会认真的告知自己：那只是一个梦。
    花小沐用力睁着惺松的眼睛，看见眼前乱晃的金光。她拼命挣扎起来，口里嚷嚷着："那是我的金叶子！"
    尹子数完最后一片金叶子，回头看着花小沐说："我又没说是我的。你着急什么嘛。"
    杨光说："小尹子，数完了，该办正事了。"
    尹子说："好啊，我们要办什么正事？"
    宛清说："当然是送你回家啊！让你爹妈打你的小屁屁。"
    尹子把袋子掷向花小沐，跳起来说："我才不回去呢！再见。"尹子在众人面前飞奔出去。杨光和宛清跟着飞速追过去。
    花小沐接过尹子扔过来的袋子，有点莫名其妙。生气的她无处发火，不由冲着钟肯说："喂，你该洗澡了。臭死了！"
    钟肯脸一红，真的，好像很久没有洗过澡了。他认真的问花小沐："你知道哪里有澡堂吗？"问过后，脸更红了。他想起来，小沐其实是一个女孩子。然后，他又自我宽慰：一个男人问一个女人，哪里有澡堂，应该还是比较正常的吧。
    小沐听了钟肯的问话，脸也红了一片。人家洗不洗澡关你什么事啊！小沐，你真是个猪头呢。小沐认真的想着自己的问题。钟肯认真的等待小沐的回答。
    在阳光的映衬下，小沐娇羞的脸庞如凝脂般迷人。钟肯看着她，不由有点痴了。
    小沐抬起头来，看到钟肯眼定定的看着自己，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大笨钟，走啦。看看前面有没有镇子吧。我听芽儿说过，有镇子的地方什么都会有的，当然也会有澡堂了。"
    钟肯又是一怔："我什么时候叫做大笨钟了？"小沐又没有回答，只是轻快的走在前面。钟肯紧走两步跟上去。
    两个年青人并肩走在灿烂的阳光底下，快乐的交谈着。身边的风轻轻的经过，它也怕惊动这对单纯的孩子吧。
    
    特特马蹄由远而近,扬起的沙在钟肯和小沐的身后扑簌作响。钟肯忙伸手护住小沐，避在路旁。小沐感觉着钟肯的心跳，一下一下，像正在奔驰的骏马。她抬头看了一眼钟肯，钟肯正在看那奔近的马上坐着何许人？顺着钟肯的眼光，小沐看到一位骑着白马的美女，一袭白衣，纤细如玉的手指握着黑色的马缰，顾盼有情的瞳仁轻快的落在钟肯的脸上。
    她轻轻的拉住马缰，轻轻的问道："这位小哥，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大大的胖子经过啊？"
    花小沐不高兴的说："我们没看见。"
    她浅浅的笑着说："谢谢这位小妹妹。"然后，如风一般的离去。
    钟肯还沉浸在她美好的笑容里，望着绝尘而去的背影，他轻轻的叹道："落花人独立。"
    小沐一指头敲在钟肯的额上："大笨钟！看什么看，人家都走好远啦！什么落花人独立，人家是可是骑在马身上的！真是的，念诗都不会应景！笨死了！"
    钟肯摸着额头说："大大的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会胖着被叫做大大的胖子啊？小沐，你说呢？"
    花小沐没好气的说："我不知道了，快走啦！一天没吃东西，饿死了！"
    
    胖子。
    大大的胖子。
    像一座小山一样的大大的胖子。
    钟肯和花小沐看着眼前正在猛吃的大胖子大吃了一惊。他一个人就占了一整张桌子啊！花小沐走过去，坐在大胖子的对面，认真的看着他吃东西。钟肯心想这小沐真的很笨蛋，什么样的人都敢惹。他又不好意思一个人开溜，只好默默的坐在小沐身边。
    小沐突然说："你不怕胖吗？你吃这么多，真的不怕胖吗？"
    大胖子嚼完嘴里的鸡腿，嘟囔着："我也怕啊，可是我饿啊。"
    花小沐同情的说："我有个办法可以不饿的。"
    大胖子说："什么办法？"
    花小沐说："那就是每天都对自己说，我很饱了，我很饱了，慢慢的就不觉得饿了！"
    钟肯真的很想笑一笑,然后真的笑了起来。大胖子苦着脸看着小沐,然后眼神转到钟肯脸上,问:"我很好笑吗？"
    钟肯道："你不好笑。小沐的话好笑。"
    小沐道："我的话哪里好笑了？"
    钟肯道："早知道你只要说几句我很饱了，就不知道饿了。那我们为什么要像饿死鬼一样的往这里赶路呢？"
    小沐道："当然是为了你啊，你又不懂这个法子！"
    钟肯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不能跟女人讲道理的。可是，为什么还没有人来问我们要什么呢？"
    小沐笑道："我们又没有叫人过来嘛？"然后，小沐扬起手要叫店小二过来，却发现，刚刚还坐满了人的酒店里却空无一人了。
    酒菜还在桌上，碗筷还在桌上，只是人都没了。无声无息的没了。
    小沐惊讶的问钟肯："我们进来的时候，是不是看到很多人啊？"
    钟肯道："是啊。"
    小沐苦着脸说："可是，我知道你真的很饿了。"
    大大的胖子说："他可以吃我的饭。"
    钟肯高兴的拿过一只鸡腿，道："多谢兄台啊！"
    小沐道："为什么你不请我吃呢？"
    大大的胖子说："因为我听到你说了好几句我很饱了，我很饱了。所以我想你真的应该很饱了。"
    钟肯想笑，却笑不出。他瞪着大大的胖子说："有毒。"然后倒在桌子上。
    小沐跳了起来，猛摇钟肯："大笨钟啊，大笨钟啊！"
    她冲着大胖子说："死胖子，你为什么要下毒害大笨钟啊？他跟你无冤无仇的！"
    
    门外走进一位白衣女子，她走到小沐面前说："小妹妹，你错怪胖哥哥了，他没有下毒害任何人。只是这位小哥太喜欢吃别人请的东西了。"
    大胖子说："柔妹妹，你越来越漂亮了。真是想死你的胖哥哥了！来，陪我一起吃顿饭吧。我们好像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白衣女子坐到大胖子身边，笑着说："刚好，我可得到瓶好酒，正想邀胖哥哥一起吃一杯呢？小妹妹，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小沐头摇得像拨浪鼓，"还是不要了。我不喜欢吃别人请的东西。"
    
    大胖子喝了一口酒，道："入口微甜，中微香，后微辣。香得有点怪，这是什么酒？"
    白衣女子笑着说："胖哥哥，你还记不记得，师傅曾经说过，奈何桥上奈何去，孟婆汤里醉生死。我这瓶就是奈何去。"
    大胖子心里猛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柔妹妹好身手，居然能够得此好酒，胖哥哥不敢多喝，一杯足已。"
    白衣女子道："我能够得此好酒，也多亏了胖哥哥了。如果没有你打我下落霞崖，我又怎么能够遇到鬼王殿的鬼王呢？我又怎么能得到江湖上盛名一时的奈何去？我又怎么能在此与胖哥哥你共饮此酒呢？"
    大胖子干笑着说："柔妹妹记性可真好，居然还记得这些陈年旧事。"
    白衣女子说："胖哥哥如此之好，我又怎么能随便忘记呢？我温柔从来都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她的手轻轻拍在钟肯身上，道："这小哥曾经与我有问路之恩，我当然要知恩当报。"
    小沐伤心的说："大笨钟都死掉了，你要报恩也只好等来生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他的尸体送到他的家里去。"
    白衣女子温柔道："我怎么可能让我的恩人在我面前死去呢？胖哥哥，你说是不是啊？"
    大大的胖子现在满头是汗。他看着正在苏醒的钟肯，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脱身。他猛的向温柔飞出一拳，温柔轻轻的飘出三步远，手里玩弄着一把小匕首，美丽的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道："二年零十个月又三天了，胖哥哥还在玩这个小玩意儿吗？你不记得师傅说过，不断创新才是我们轩辕派的根本吗？你真的吃得太多了，脑子里都是肥肠吧。"
    胖子黯然道："柔妹妹，是我错了。你让我自行了断吧。"
    温柔道："好啊，你走吧。"
    胖子拖着小山一样的肉，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温柔冲小沐伸出左手，伸出一个手指，两个手指，三个手指。温柔的第三个手指伸出时，胖子如泄气的皮球摊在地上。小沐吃了一惊，道："他死了吗？"
    温柔说："他当然死了。"
    小沐说："你不是说放他走吗？"
    温柔说："我放了啊，他是走了啊。他走的时候是活着的。"
    温柔说这话时，微笑如花，眼角眉梢洋溢着快乐和温柔。小沐看着她，觉得她真的很美，比自己还美。再仔细看去，却觉得温柔美得有点邪乎，也许像世人看梅花，弯曲的梅花才能得到赏识，而笔直的梅花却太过普通一样。
    
    钟肯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切，说："我是在阴曹地府了吧。小沐，你怎么也在这里，难道我们一起死了吗？"
    温柔笑着说："小哥，你还没死呢。你们两个还是快回家去吧，这外面可不是好玩的地呢。"
    小沐说："我倒觉得外面比家里好玩多了。柔姐姐，你带我们去闯江湖吧。"
    温柔道："小妹妹，我又要教你一句话，不要随便跟陌生人结伴，因为随时会没命的。"

《听雪的剑》1-4

 <听雪的剑>六．最贵的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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