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 角 地铁。 十一节。 我叫莫兰,他叫我海藻。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叫我这样的名字。或许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象海藻一样缠绵着他吧。 我的双肩削尖、嘴唇菲薄,不象时尚下时髦的长相。 不过,这不要紧,总有一类男人不喜欢时髦。 造物在创造的时候,已经想好了。什么样的男人迷恋什么样的女子,什么样的女人迷惑什么样的男子。 姥姥说,我身子有一股气息,烟兰的气息。这不好,象妖精的气息。 一般的人不会注意。它只有遇到有意思的男人出现的时候,它才象洪水猛兽一样一发不可泻地涌动起来。 有几个人喜欢,我不在意,我自己喜欢是前提,我在意的那人喜欢,也是前提。 我心里有个人,他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存入我的身体里的。多半的时候,我把他忘了。他估计也没有意识到有我这样一个女人存在。 直到有一天, 有一天,天色微蓝。天气微寒。天有些下小雨,偶尔,雨让冷空气冻住了,化作雪弹子一样,打在我的脸上,生疼生疼。 我从家出来,到第十二号地铁站赶车上班。 这是我每天必须到达的地方。人很多,拥挤。 很多味道,特别是大家涌着登地铁的时候。 有些味道是好闻的,可有些味道却熏得难受。而好闻不好闻的夹杂在一起,就都成了不好闻。 这天,我穿着一条火红的紧缚着大腿的牛仔裤。我个子不高,可是腿很修长。上面是件雪白膨松的外套,衣领上有些毛毛绒绒的装饰。风一吹,那些毛刷子一样的绒毛便开始颤抖。很象雪地里的舞蹈。 我冻冻缩缩地转过街口进入地铁闸门的时候,鼻子里在冷空气与暖空气交替里被呛出几个嚏喷,好象有三个或四个。 我打嚏喷的时候,习惯性地侧头。在我左侧是个男人,个子很高。 最先我也没注意,等我注意的时候,已经在打第三个还是四个,刚好看得到他的腋窝的位置。他穿着一件肉红色的夹克,有点象胡桃的颜色。 这是我看着会眼晕的颜色,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血红或通红的色彩不会怎样,可是看到这类红却尤如中毒一样,会浑身发软,软到眩晕,直至无力。 我打嚏喷的时候,本来就有些吃紧了,再看到嚏喷的气流扑向的竟然是那些血色时,整个人象遭到突袭一样,"咔"的一声,全散了。 刚走出闸门,朝着地铁轨道。就瘫软到地下。 后来,他形容有点象片叶子,火红火红的,就那么一飘一飘落了下来。 2、 通向地铁站的方向是弯弯拐拐的。 要横跨过很多条街。一条是新的,一条是旧的,一条是半新不旧的。 新的那条是去年市政建设刚投资的,花了政府近二个亿。光拆迁旧户就花了八千多万。我就住在离这条街不远的那条半旧不新的街上。 去年,灰垢污染的街道有些咸鱼的味道,腻腻地存在那里。 我叫沈非然,在一家外资企业里担任部门销售部经理的职务。今年35岁,曾经在20挂零的时候,糊里糊涂地结过一次婚,持续时间不到半年。有话不好意思说出口,但的确现实是这样的,我那前妻如果现在在街上偶尔遇到,多半我不会认出来了。我估计她跟我的感觉是一样的,我们就象两个做梦的孩子,夜里感觉到冷,就抱在了一起,天一亮太阳出来了,觉得不冷了也就撒开了手。 这些十多年,经历了不少事。碰了好几个女人,大都也属于梦呓状态,唯一有个叫宿光明的女人,我是将来打算娶回家做老婆的。 光明没有对我说,她再不回来了。 她没说过的事情,哪怕发生了,我也当那是意外,我不信她就真的不回来。所以,我决定耐着性子等下去。 海藻那娘儿们老是笑我,她尖而锐的声音象金属一样刺着我的头皮。有点发麻。她两条细带一样的胳膊挂着我的脖子上,她说:"宝贝儿,她不会回来的。你那光明整个就是一黑暗,要她不等于天天见不到光明吗?" 我有些不耐烦地推开她,有点粗鲁,但在海藻那娘子们面前是来不得半点温存的,否则必定是自讨苦吃。 "管你什么事,我就喜欢了,怎的。" 我狠狠吞下一整杯啤酒,酒象穿肠的冰"哗"地坠入我的胃里,里面打个圈,冒了口气,然后泛起些泡沫。 光明。已经快57天了,你究竟在哪里? 她走的那天,一点预兆也没有。天大亮的时候,我们一起窝在被褥里,她的身体还跟平常一样,柔软而性感。我用右手臂抱着她的头,她有点带棕色的头发痒痒的摸弄着我的皮肤。我醒来时候,她正盯着大大的眼睛。她的眼睛有些肿胀。 "怎么了?没睡好?" "还好,你醒了。" "那眼睛怎么肿了?"我用手轻轻放在她的眼睛上。 "没什么" "非然" "嗯" "如果我有一天不在了,你会想我吗?" "我?才不会想你。你天天在我身边,我为什么要想你?" 原来,我不知道,有种想念,即使是没有离开,也会生成,有种想念,即使是近若咫尺也依然会在转眼间存在。 光明,就是在那天我上班后消失的。 她留一张写了十几个字的便条,写了什么,我已经忘了。 当时生气,看一眼就打它揉成团,从十五楼给扔了下去。 等我半夜睡不着,想起她。再穿着睡裤坐电梯,一溜烟跑到楼下,我对着窗户做了若干假设,也没有再把它寻回来。 有些东西,往往在你想也没想的时候,你就已经失去了。 等到你心窍一开,再去寻觅时,它们已经淡出了尘世,再也无从寻起。 我当光明这丫头在闹脾气,还是一个我弄不明白的原因。全当她出差,我放假,正好各自清静。 可当有一天,她真的淡出我的视线,一周、二周,一月、两月直至无穷无尽没有一点知道。 光明真的就这样走了吗? ------07年1月13日,哈尔滨。 ※※※※※※ > [本帖已被莲的掌心于2007年1月14日11时8分54秒修改过] [本帖已被莲的掌心于2007年1月14日11时14分5秒修改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