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在办公室闲聊，话题滑至头发。
       我自己留了一头长长的直发，发质不错，既浓密又顺溜，常年就那么用卡子或者皮筋随意一挽，倒也不难看，因此很少在头发上动脑筋花钱。

       今年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我，对年龄特别敏感。老感觉自己老了。
       那天我感慨地说，过几年就不能再留长发了，年龄大了，再留就看起来不像了。一同事顺口接过：是啊，人说女人一过三十五连直发都不能留，背后看吧，还是那么回事，转过来一看就岔味了。
       我好脸红。为自己的不自律。我已经要四十了。
       好在我脸皮比较厚，大脑又简单，从来只接受对自己心情有利的信息，所以也就红了那么一瞬，转眼就又开开心心的去忙自己的事了。
       早晨梳头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这个问题。
       据说我在八岁以前头发又黄又少，总被人贬义地笑称为黄毛丫头。那时妈妈为了让我能长好头发，用了好多民间秘方，又是给我烧核桃吃，又是用某种树叶给我洗头等等，没少为我的头发费心费力。不曾想长成少女之后，头发竟然像春天的草一样，唰唰唰疯长了好多，虽说还不够黑，可密实顺溜贼亮，长长的甩在脑后，那轻盈跳脱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捂都捂不住。妈妈总算松了口气。
       上高中以后，有一天我心血来潮突然觉得梳这长发太浪费时间了，就自做主张去剪成了短发。没想到似乎从不关心我的任何事情的爸爸，在一眼看到我的短发后竟踹了我一脚，妈妈也痛心疾首地把我给臭骂了一顿。直至再长成一头长发之前，爸爸对我的审美甚至品德（做事自做主张，不请示不汇报，目无尊长）都是大加鞭笞，敲打得我逆反心理严重到直想剃成光头了事。
       因了这次事件，迫于父母的威压，直到出嫁之前我对自己的头发是留长还是留短都没了自主权。
       后来我生病在家休养，爸爸陪我聊天的时候说起了这件事，我才知道在爸妈他们那一代人心中，样板戏中的铁梅那条长长的大辫子才绝对是健康美与爱的神现。也就是那次聊天后，因为头发而对爸爸的专制痛恨不已的情绪才豁然释放，不记前嫌了。
       婚后他总嫌我的长头发碍事，我正好为公为私地赶忙去剪掉过了一把短发瘾，还跟他讨巧地说我是为他而把烦恼的发丝轻剪。
       十几年的婚姻生活中，辗转南北，聚散离合，在一起时必定是短发，分开时就留长发。剪剪留留太频繁，尽管我的头发属于长得比较快的那种，也还是似乎再没留过过腰的长发了。
       前几年从外面回来，就想痛痛快快地留次长发吧。可今天却又发现岁月不饶人，早已不是留长发的那个年龄了。
       心中的怅惘和失落真的是无以言说。
       时光如水流过，青春已逝，红颜渐老，吵嘴时他说过的那句："你以为你还是二十几岁，我凡事都让着你？"的话在我偶尔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时候总会及时地如雷鸣般地在我的耳边回响，震得我心里好凉好凉。
       转而又想，老就老吧，自然规律，谁能抗拒？年轻有年轻的梦想，中年有中年的味道，等老了的时候又有老的美好，不论哪个阶段，都不放弃对美的追求与欣赏，只要不把自己打扮成个老妖精让人难受，能做个优雅的女人就顶好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