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 为 谁 流

    忽然想起好久没流泪了，甚至想不起来最后一次流泪，泪为谁流。
    可我知道，有很多次我想痛哭一场，但我始终没哭。如今我写泪为谁流，大有为赋新辞强说愁的嫌疑。我主要是路遇一个女孩，边接电话边哭，全然不顾行人的眼神，我估计她可能失恋了。由此，我联想到，女人就是比男人会抒情。
    女人的眼泪虽然是种药品，只能医疗她们自己。男人不是容器，男人恰好只能容纳自己。我都怀疑自己已经不会哭了。也许，男人有男人的特异功能，可以把泪直接咽到肚子里面。另外，男人的泪也可能不贵重，于是男人自知之明：男儿有泪不轻弹哦。孟姜女能哭倒长城，男人就哭不倒。我有一个朋友一喝酒就容易动感情，一动感情，酒就化成泪水一串一串流将出来。起初，我们都认为他是性情中人，但他做的事情很难对谁胃口，因此他流的泪被人看作鳄鱼的泪，成了笑柄。
    每当我想哭的时候，我总觉得应该选个特种环境，至少不能让人发现。即使被谁听见，对方最好属于可以和你抱头痛哭的那种，否则宁可不哭。我经常是还没等我找到相应场所以及相应人选，我就不想哭了，估计是我不知不觉，泪都被蒸发了，或者悄悄流进肚子里了。没有泪的哭法，我不喜欢，因为太不生动。我可以欺骗别人，但我不能欺骗自己。记得有次在酒桌上，有个女子忽然伤心起来，而且泪流满面。我用筷子蘸了啤酒偷偷涂到脸上，装成也流泪的样子，差点让她感动。最终她没感动，是她发现我的脸上是酒不是泪。
    我不相信眼泪，就像莫斯科不相信眼泪。眼泪的真实性只存在于那一瞬间，经不得时间的推敲。人的心底，都有这样那样的泪痕，这与血痕不同。血痕必受过伤，于是成为隐患，多年以后没准还将复发。泪痕则是某些情绪冲腾之际，所留下的一丝隐痛。我比较喜欢"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的感觉，尽管那种快慰同样也很短暂。如果总有好事大快人心，并让我们热泪横流，反对的人应该不会很多。
    也是因为烦躁，我和几个朋友专程前往秦皇岛去看海，受到当地朋友的热情款待，自是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第二天一早，我关了手机，独自溜出宾馆，就近来到东山海滨。
    我选了个适当的位置坐了下来，就把视线尽可能地抛向海的远处，自是水天一色。又把目光收将回来，看着波涛一卷儿一卷儿爬上岸来，随即退落回去。无论怎样联想，我都无法把海和泪扯上关系。这次拜访大海，主要是想弄到依据，企图证明海水是泪。海实在是太博大了，哪里会是那么多的泪呢？在我记忆当中，我这一生总共也没哭过几回，泪如雨下的时候非常少有，焉能成海？
    我想起了女人，那种喜欢哭的女人。最能哭的女人应该就是孟姜女了，她都能把长城哭倒。于是我就告别了海，叫了一辆出租，前往位于山海关的孟姜女庙。途中，我想起了那幅著名的奇联：

                            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
                   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

    对于孟姜女庙，我是旧地重游。这次因为不是旅游季节，景区几乎只有我一个人，甚中我意。眼前草木皆枯，水亦结冰。若有内急，不必寻找指定场所，即可大开方便之门。我这样做似对贞女不敬，其实含有对其批评之意。千里寻夫也就罢了，却把长城一片片的哭倒。哭倒长城也就罢了，却又不肯嫁与秦皇。年华易逝，纵然岁月有情，又能怎么样呢？尽管后人为你修建了什么牌坊。当我登完贞女祠的108磴，看见孟姜女的汉白玉塑像，对她并没怎么同情。
    叛徒应该是真正的英雄，哪怕仅仅背叛自己。必要的时候，努力反对自己一次，心情就能格外的好。想哭的时候故意不哭，想笑的时候故意不笑（笑也容易笑出泪来），海水也就不会总是那么咸了。
    ──如果我的设想成立：如果海水是泪。

                                                 2006-12-29-卧夫

野  狼  谷

 

[本帖已被卧夫于2006年12月29日18时59分9秒修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