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死亡有多远文/夏蔚蓝 忙完工作回到学校的值班宿舍,已是深夜11点40分。 手机响了。短信的提示音虽然很短,却似乎划破了整个夜晚的宁静。 “姐,你将亚萍的照片烧了吧!亚萍,她走了!”朋友梅在短信中写到。 我颓然坐在床沿,手机从手心滑落,仿佛被掏空的心也不由自主地让泪落了下来。 梅,是我2000年认识的一个网友,江苏丹阳人。亚萍是他的女儿,她“走”的时候,距离她十周岁生日还差十天。 我一直没有见过梅的一家,只见到过多张他的女儿亚萍的照片,但亚萍的声音却听得很多。一般情况下,我和亚萍一周通一次电话,间隔最长也不会超过一个月。我喜欢听这个美丽可爱的女孩在电话里用甜甜的声音对我说:“阿姨,我告诉你,我爸爸今天出去玩,妈妈吼了爸爸,我也吼了爸爸”;“阿姨,我告诉你,我妈妈今天给我买了裙子,是绿色的,我特别喜欢”;“阿姨,我们班上一个小朋友不和玩,我一点也不开心…….”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这样走了呢?我心里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尽管很晚了,我还是拨通了梅的电话:“亚萍怎么就那样‘走’了?”虽然竭力克制自己,但从电话线的这头传到那头的还是一阵哭声。 “姐,你也别太难过,其实,这是迟早的事情,几点前我就知道了!”梅在电话里安慰我。 亚萍得的是白血病。得病那年,还不到四岁。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个小女孩就与医院结下了不解之缘。每住一次医院,她都要直面一次和她同龄的一位乃至几位小朋友先她离开这个世界的事实。我不知道,这样的残酷究竟会给这个孩子带去什么,我只知道,这样的残酷,让她父母那两颗已经备受折磨的心一次次从希望到失望,最后到绝望。否则,她的父亲梅怎么会说出“这是迟早的事情”这样的话呢? “亚萍走的时候说什么没有?”我在电话里继续抽泣。 “说了,”梅顿了一下说到:“她说:‘爸爸,我很难受!’” 我终于放声大哭。“难受”这个字眼从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口中说出,那该是一种怎样的凄凉、无奈与痛苦? 我,是理解“难受”这个字眼的。深深地理解。 今年以来,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国庆节之后,更是常常感觉体不能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已经连续三次被同事叫救护车送往医院。我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间会犯病。因为从感觉到身体不舒服到最后“倒下”,从来不会超过二十分钟!我只知道最初的感觉是累,四肢乏力,站着想坐着,坐着想躺着;接着就感觉冷,感觉恶心,感觉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开始疼痛;再后来,就感觉有人拿着刀子在静静地切割自己的每一寸肌肤,就连自身的骨骼似乎也不属于自己了;最后,剩下的就只有难受。 我是希望自己不难受的。如果我能在感觉到难受之前就象电影小说里描写得那样——立刻晕倒,我想我是不会难受的。遗憾的是,每一次我都不会晕倒,除了惨白得吓人的脸庞自己看不到以外,每一次,我都能真切地感受到肢体被切割的疼痛和恶心所导致的胃的痉挛,甚至,每一次,我似乎还能听到死神的足音正向我靠近。 想着几年前发生的一件事情。 有一次和朋友逛街。我们边走边说着话,忽然就看到一个人从高楼上落下来,当时并不知道是人。那一刻的感觉,仿佛是一件红色的物体从空中慢慢飘落,当那件物体“砰”地一声沉重摔在离我们不远的地面时,我才知道这是一个人! 这个人仰面朝天躺在离我们几步远的地上,是一个约摸四五岁的孩子。他还活着,我们走到他的面前时,他的眼睛微睁,嘴里在大声地喘气,还是正常人的脸色。仰望着天空的目光中流露出痛苦的光芒。大概过了一两秒,他脸色变转红,继而紫,接着灰黄,嘴里的喘息越来越微弱,那微睁的眼珠也逐渐失去光泽,变得空洞而灰暗。当他终于停止了喘息时,脸色顿时变得灰白如纸,暗红色的血液流了出来。 “就一眨眼的功夫,这孩子怎么就从窗户上摔下来呢?”一个年老的妇人拨开人群,俯在孩子的身上嚎嚎大哭。 就这样我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这过程是那么短促,又是那么漫长。当时的感觉除了恐惧,还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一个人即将死去,我却无法救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的过程在我面前展开,生命的毁灭,竟是如此地简单迅疾。 曾看到一句诗:“不知将白首,何处入黄泉?”什么是“命”?什么是“黄泉”?难道冥冥之中真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摆布着一切?我说不清楚。死,就象一条宽阔的河流,缓缓地在我们生存的这个大地上流淌着,它的浪花每时每刻都在我们周围翻卷,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最终都将被它无声无息地卷走。 我终于相信,其实,死亡距离我们真的很近。 写于2006年11月13日星期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