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阿强
已经一个多月没有阿强矮小的身影了。
阿强去了哪里?没有人说的清楚。邻居们照样每天日出而行,日落而息。
我知道,没人会想起他,多半是他无法与人能够正常用语言沟通罢。阿强是个哑巴。
记不得哪一天认识阿强了,只觉得每天清晨在平台上有阿强一趟趟踉踉跄跄的身影,那似乎已经成为一个例行的景物,人们来去匆匆并不在意阿强的存在,阿强也只顾埋头做自己的事情。
我每天出去的很晚,自然与阿强有单独在平台碰面的机会,阿强第一次看见我时微笑了一下,并“哦”一句,点了下头,用手指指门外,我明白了,阿强表示的意思是,“上班去啊。”我也点了下头,笑着答应了他一句,“嗯,我去上班。”就摆了下手。我信步走去,回头想,他可能对我的打扮有些好奇罢。我一直梳个小辫子,而且穿着有些特殊。
再后来每当我离开家门的时候阿强都与我打招呼,或者顺手接过我手中的垃圾袋放到他的一个特制的口袋里,然后微笑着点头,我走过他的身边时他也会用手指指前面,我便会心的一笑,感觉哑巴阿强人挺好的。
阿强不单单不能讲话,而且还没有一只胳膊,他是个即聋哑又体残的人。阿强个子不高,人看上去很单薄消瘦,但很有力气,常常见他一个人用一只手就背很大的垃圾袋子来回忙碌着。
阿强穿着也非常简陋,想想他也是够凄楚的,身体的欠缺使他无法象正常人那样去工作生活着。
夏天的时候阿强有一个红色长舌的旅行帽,这个颜色带在他的头上与他被阳光晒的黑黑的脸有着对比强烈感觉,每当站在窗前,看见阿强带着他的帽子来回忙碌着,心就很沉重。
阿强是个闲不住的人,清晨打扫完楼道接着就清扫二楼的大平台,平台足足有六百多平米,平台的一侧围有白钢焊制的护栏。平台是三楼以上居民休息的场所,孩子们在上面溜着旱冰,大人们聚在一处聊天或是下着象棋。宽阔的水泥地面中央有物业养殖的各色花草,分别布置几个特制的桌面,每个桌面围有四个铁制的坐椅。夏日的黄昏那便是我独自享受清凉的去处,两个铁听啤酒,一棵时刻逃离世尘的心,面对远山我常常陷入凝思。可每当第二天清晨,总是阿强一个人来清扫昨天人们丢弃的一些物品,阿强不觉得那不是他该做的事情,因为阿强并不是物业的管理人员。
神在界定人的命运时,不知道是不是公平,一些注定的事情总要在某些人的身上演绎着,虽然整个自然的规律是强者胜出,但对于弱者,谁来给予他们福音呢?
一次与物业的人闲聊,问起阿强,物业的人说他们也不知道阿强是哪里来的,他帮助清扫楼内楼外的垃圾并没有人给他工资,阿强的收入仅是靠楼内家家户户丢弃的纸箱、矿泉水瓶等卖钱谋生。听到这里,我无语,一个残疾人,一个不是物业的在职人员,干的却是所有物业清扫人员该干的工作,却分文也没人给他。阿强的命太苦又很顽强,他在用自己的力气换取不等量的价值。我便暗地里深深敬佩起阿强的为人来,尽管阿强并不觉得那是什么光荣和无私的奉献。
秋去冬来,日子也在阿强的清扫中逐渐拉开步伐。
阿强有的时候也很顽皮,他很喜欢我的小狗乐乐。每当我带乐乐去平台散步,他总要跺几下脚逗那狗狗玩。起初,乐乐对他很不恭敬,也许他的穿着简陋罢,每次他躲脚或是用笤掃去与乐乐嬉闹,乐乐总是跳跃着对着他汪汪地叫几声,或用嘴去撕咬他的清扫工具什么的,我便呵着乐乐走开。他并不生气,笑着与我比划着乐乐的神态,我也开心地与他一起笑。
一天,阿强拉着我的衣服向楼梯口指着,我不明白,走近一看,是某家邻居遗弃的一袋面粉,阿强指着袋子示意送给我,从他那表情当中看出阿强很真诚,我比划着说我家里不缺这个,谢谢他的好意。阿强很无奈,感觉我似乎有些看不起他的意思,我的心就有些酸楚,不知怎么回绝他好,只感觉阿强的生活一定是非常艰苦的,想想别人不稀要的东西在阿强眼里,那仍是个很有价值的物品啊。
好人阿强,他的心灵从没让世尘污染过,他仍旧身藏一个善良的本性,从容地在世人面前走过。如果每个人都心怀感恩,想想阿强所做的一切,那生者的和谐,在自然的世界上不就是统一了么。
阿强最终离开这个社区有一个多月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在他离开的几天后,我上班时才感觉出平台的空旷,我疑问,缺少了什么呢?是季节摧折了那些花草,还是昨夜的大雪覆盖了时光。人类的空虚或许正是因为没有在心灵上完全演化成一体,所以,身边的一切永远都是别人的事物,没多少人会刻意仔细甄别,或抛却或遗忘罢了。
好人阿强我会记得你。2006.1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