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走过来的时候，丁柔还在一动不动的凝视着窗外。

       男人很年轻，丁柔不确定，不知道那是不是因为灯光比较暗的缘故。可以确定的是，男人很有气质，挺拔的身躯立在那里，一套浅色休闲装，随意的套在身上，却依旧显得卓尔不群。他的嘴角挂着淡淡地笑，静静的看着丁柔，眼神里有股久违了的亲切。于是丁柔打算不去计较这种打扰是否无礼，也看着那男人，淡淡的。

    “我，可以在这里坐下么？”男人的声音低沉，轻轻的，带有一种磁性。于是丁柔知道，那人至少三十多岁，这并不是一个男孩了。环顾四周，大概是因为下雨吧，茶社里人并不多，诺大的茶社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十几个人，零落的坐在各处。社主很有品位，座位的摆放都是经过精细设计的，疏密有致。不过，临窗的这个座位确实有着得天独厚的地位。丁柔点了点头。

    男人招手：“一杯香片，谢谢。”

    男人的茶来了，他拿起来，轻轻啜了一口，饶有兴致的看着丁柔。“喜欢咖啡？”男人的声音显得很亲切，自然中带有一种熟稔的感觉。

    “嗯。”丁柔捧着咖啡，回望窗外，雨似乎大了一点，不过没关系。

    “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咖啡吧，确实香味浓郁，还带有异国情调。或许，这才是它被喜欢的缘由吧？”

    “是么？呵呵。”丁柔不置可否，抿了一口。

    不加糖和牛奶的咖啡有一种淡淡的苦味，香味纯正，但是，真正吸引丁柔的是那浓香中透射出来的苦涩，在品味独到的惬意中夹着一股淡淡的感伤，一如生活，一如……爱情。

    崇洋，时尚，这是对方所要表达的意思吧，丁柔轻轻叹口气，似乎自己就没有年轻过，丁柔从来就不觉得自己的年龄和年轻有什么关系，没有那份激扬，没有那种热情，没有那股不顾一切的豪放。三十年的生活经历如同一盏温水，平静舒缓，没有翻起过波浪。

    “你知道么，你很有气质，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一枝兰花，平静中透着高雅。”男人继续着他的话。

    丁柔抬眼看看他，有些奇怪话中的冒昧。

    男人的眼神隐在灯光后，里面可有些许的戏弄？男人的声音清晰低沉，里面可曾有一丝的调侃？男人的手放在桌上，是否显得不太自然？丁柔判断不出，也不想判断，只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她清楚地了解自己。不是自卑，不必谦恭，但无论怎么也决不会把自己看作一支高贵的兰花。如果是花，她也知道自己，或许会是秋天田野上一株小小的野菊，在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下生根长大，舞动，随着风。她从不过高的估计自己，一如从不过低的看待别人。

    “谢谢。”她说。

    “呵呵。我这么说话，很冒昧的。”男人端起杯，喝了口茶，又放下。手无意间触到她伸在桌面的手，颤了一下，缩了回来。“不过，我没有别的意思。请原谅。”男人的眼神是清澈的，男人的眼神是坦诚的，男人的眼神是热切的，里面有不加掩饰的欣赏。

    丁柔点点头，看看自己手被碰触过的地方，那指尖，在微弱的灯光下轻轻打着颤，于是捧起咖啡，让上面的温热撵走淡淡的寒意。

    “没什么。”

    窗外，雨丝依旧细细密密的，像牛毛，像细丝，搅动着人的心弦。没有什么人，偶尔，会有一辆车驶过，留下一个驶过的向往。

    看看表，十点了。即便这雨不停，也该回去了。

    丁柔站起身，拿过外套，朝男人点点头，走向门口。

    男人也站起身，静静地走到丁柔身边：“我，可以，送你么？”

    丁柔回头，看着他。

    灯光下，男人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期待，似乎就那么静静的等待着丁柔的回答，不是太有把握吧，但若有所思的目光让她感到一种难得的亲切。这亲切感，触动着丁柔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不了，谢谢。”

    转身，开门，丁柔的脚步难得的轻松。

    身后，男人注视的目光一直伴着她走过寂静的雨巷。

    从没有对生活有过多的奢望，从不会把自己看成最好的姑娘，从来不期待那些无望的情感，从不会顺从一时盲目的渴求和希望。所有那些关于前生后世的种种设想，那些姻缘恩怨的种种推测，不过是一时惆怅构设的思绪，而这雨夜中注视的目光则是那些所有旖旎幻想中最动人的一个断章。

    花纸伞下，丁柔的脚步轻盈，连静静的雨线也仿佛变成了歌唱。

    不过在心底，丁柔也清醒的知道，这初春的雨是多么的易逝。今夜的星星点点，到明晨，雨过天晴之后，或许，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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