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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系列:巴黎,又到巴黎 人,真的很多,站着、坐着、蹲着、躺着,加上我来回地踱步,就显得更多,或许过了2050年就用不上“人山人海”这个词了。山和海都太小了。 我穿这样一身“阿玛尼”,应该去机场,而不应拥挤在这个邋遢的地方,看车身肮脏的过往大巴士。可惜,“波音747”还有“麦道”并不能够到达任何地方,虽然我们都喜欢在窗明几净的地方,实践我们少得可怜的爱情。 几个尚算年轻的女孩,在我的前面、左面、右面以及后面偷偷打量我,当然,我也在打量她们,否则,我也不会知道这些。我喜欢这样躲闪的眼神,既不会让你难堪,又满足你或多或少的虚荣心。 我的“古奇”眼镜是茶色的,谁也分辨不出镜片背后是两粒卫生球还是有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所以我偷窥那些女人们更显得从容。当然,它们是黑白分明的,还有种摄人的光芒。我眼里射出的光芒,到达镜片前面时,又仿佛笼罩了层雾气。雾气也是一种诱惑,比如我们常常被丛林里白色的迷茫所引诱,并不断深入,直至迷路。 我相信自己也是丛林,正等待一个迷路的女人。一想到等待,就莫名其妙地兴奋,等待是未知地,未知的事情更容易被向往。站务室极有穿透力的音乐竟然是“卡萨布兰卡”,心跳随急促的节奏,火车一般勇往直前。心如同一只陀螺,不停地转,划着各种决不重复的弧线,我的脚其实也在不安中,来回踱步。只是我刻意地让它保持缓慢的姿势,如道格拉斯布置某个慢镜头。 一辆车进站,另一辆车出站。有时候三辆同时,就要费些周折,拥挤便更加恐怖。我将自己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同时也不断地出卖我荡漾了的心。那些车辆上都有标牌表示自己的出发、抵达的地点,它们太大了,我可以一目了然。 后脑勺仿佛着了火,那是一道光芒,将它燃烧,光秃秃地刺疼。我一回头,看见一个女人。她一袭黑色风衣,脚上是小码的Max&Co.小皮靴,散射出高贵的气息。双目散出的光如薄雾中闪烁出的迷朦星辉,脖子上的“Folli Folli”项链也透出一样的钻光芒。 走吧。没有一丝陌生感觉,我本来想拥抱她,但是,却没有。我说:我怎么没看见你下车? 我抓着她纤细的胳膊,极自然地将她塞进出租车。她在颤抖:没想到天这么冷,我应该穿了毛衣来,是不是你们的城市一直这么冷? “当然,我觉得在此之前是这样的。”我脱下西装帮套在她肩膀上:“但是,春天好象来了。比如巴黎的春天,是因为浪漫而温暖的,这个时候人们应该在街上接吻,或者在咖啡厅里品尝纯正的摩卡。”。 “我应该见过你,不会是在巴黎吧!”她转头看我,并抱紧了单薄的双肩,让我能顺着我西服挺起的领口看见她消瘦的肩胛骨:“塞纳河真美,你说的对,应该有纯香的咖啡,浓郁的黑咖啡。”。 我若即若离地将手臂放在她能感觉到的汽车后座靠背上,并朝她浅浅地笑:“我敢断定不是,否则早就吻了你,却不会招致你的抵抗,而且最失落的是我根本没有到过巴黎。当然,灵魂可能去过,它经常离了我出窍,四处地游荡。”。 “那就是了,我那时侯跟谁在一起呢,对了,和杰克,长满金黄色性感绒毛的杰克,也许。”她深深地埋下头,在我的衣领处闻了闻:“范思哲,很迷人的香味。我仍然觉得我见过你,就像我大脑中某个地方装了台照相机,胶片上的水印会刻在我的脑子里,但是一时又找不出来。”。 司机打开了CD,音乐香水一样地在空气中弥漫,又似流水在我们手上、脸上、衣服上、鼻翼间欢快地跳跃。他回过头:先生,到这里来度蜜月吧,城市漂亮吧,说是大陆最浪漫的城市呢,每天都有最多的艳遇发生,小鱼吐泡泡一般,一串一串的呢。对了,你们到哪? 灯光透过玻璃在脸上欢快地跳跃起来,我们被这个风趣司机逗笑了,她的笑优雅迷人,浅浅地在贝齿上旋转而不逃逸。我说:往前吧。 车停下来,又一溜烟地开走,音乐却不停止,溪流一样欢乐。我付了“的士”费之后转身,她站在人行道边,张开双臂深呼吸,并且旋转。风衣也旋转成一朵莲花,灯影被破碎、重合,再破碎,再重合。灯光美艳,色彩繁华,我无知无觉地伸手搂她,中指刚触到风衣,她便像条鱼滑下路牙:“你常来这里么,像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上的红磨坊呢,无边交织的光线,异香流动的烟草味,人们仿佛T台走下的模特,每一个姿势、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是的,一模一样,我来过这里。”过了一会她停下来,认真地说:“可是,我好像迷路了。是么?”。 我笑起来:“迷路么,我又不是雅玛逊的热带丛林,这个城市也不是,你干嘛迷路呢?”。 “是么?丛林很容易迷失么?”。 “丛林很美,也很大,但我不会让你迷失的,L,你也不会迷失的,是吧。”。 那个叫L的姑娘显然沉醉在记忆中,不曾醒来,我碰了碰她,将她带到“食人湖”,L坐下来,要了小麦面包加鱼子酱。 侍者的头发干净,指甲清洁,L显然很高兴:再来一杯水?侍者露出男性特有的迷人微笑:好的,一杯水,小姐。然后他转向我。 “黑啤,一大杯。” 我耸耸肩,转向L:“这里的啤酒很爽口,你不来点?”。 L说:好了,那就来点吧。 “两大杯,去吧。” “好的,稍等,先生。” L将DIOR的手袋放在桌子上:“我们刚才说什么呢?丛林,对还是说丛林吧,我不太会喝啤酒,喝过了也许会迷路。”。 “不会的,怎么会呢,还有我呢。”。 “是呀,我就是说的你呢。我不能喝酒,你知道的。”。 “没事吧,你身体不好?”。 “你知道的呀,我要做个手术。”。 “是的,我知道,你决定了?”。 “没有,我不知道,别问我,我没有到丛林里,为什么掉到沼泽里来了呢?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个呢?”。 “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说了。”。 “别,我不知道,我好像听见丛林里有人在唱歌,美国乡村小调。” “美国乡村小调?没有吧,这里是中国餐馆。你还是和我说说他吧。” “他?谁?” “没有谁呀,他或者他呀。你好像说过,他身上长了金黄色的毛。是吧。” “和它没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可是你说你要手术!” “手术也没什么关系,是吧。”L端起侍者倒来的水,抿了一口,朝侍者微笑。她这句话好像是对着侍者说,侍者愣了一愣:是的,小姐,没什么关系。说完,他歉意地对我笑笑,飞快地跑开了。 “是的,手术也没什么可怕,至少我以为是这样的。” L忽然用手摸我的脸:“我肯定见过你,在巴黎,当时我迷路了,要么就在雅玛逊,就像你说的丛林,好多好多人的丛林,但是,我看见了你。” “我有没有牵你的手?你的手这么漂亮,但是有些冷了,掌心还有些粗糙了,为什么不保护它们。” “我的手?哦,是的,有好多事情要干呢。”L继续抚摩我的脸:“你的额头上有个丛林,是的,川字形,你每天想很多事情么?眼睛忧郁的让人心疼。我的心又开始疼了,这些天总是疼,老是睡不好。” 我们忽然不做声了,开始喝酒。忽然我说:啤酒真好,不是么,清凉可口,还可以让人忘记很多事情。 “可是,我还是忘记不了你的手术。” “哦,你说手术?已经割掉了,割掉了就没有了,不是么?” “是么,那么说手术很成功?” “是的,很成功,我都忘记以前的事情了。忘记了,你一说,我才记得丛林,然后还有雾,很大,白色的雾。除了雾还有什么,我想想。”她喝了一大口酒:“我还是记不起来了。” “丛林里有什么?有毒蛇,有鳄鱼吧,当然都会有的,还有沼泽。” L忽然笑了:“你描绘的太可怕了,但是,我仍旧记不得了。” “那你说的杰克呢?” “你说的是杰克么,我的那只小卷毛狗?” “哦,咳,咳。”我被酒呛了一下“它还好么?” “不知道,它跑了,丢下我一个人。”L大概喝多了酒,趴在桌子上面。 “怎么,不舒服么?” “没有,我再想,我是不是还要去想,丛林里面的事情,你知道,我一回来,就受到了撞击,我失忆了。” “是的,你和我说过。” “我和怎么说的?你看,我的记性坏完了。” “哦,我也记不起来了,你看,我也是个那么健忘的人。你喝多了点,我们走吧。” “走?到哪里?” “你说呢?” “巴黎,到巴黎吧要不到雅玛逊河。” “哦,好吧。我们先站起来,出去。” 旋转的餐厅门轻易地将我们吐出来。我扶着L就走在了人行道上。 一辆车“吱”地停在面前,竟然还是先前那个司机:先生,是你们呀,去哪里? 去哪里?我扶着L坐上车,L迷迷糊糊地说:“巴黎,我们到巴黎”司机惊讶地转过头,看着我:“巴黎?先生,是去机场么?可是我们这里不是国际机场。” 哦,咳、咳,前面吧,前面。 ※※※※※※ 一只文字里穿行的狐狸 我的博客:http://hexun.com/HDWH/default.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