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9.23  北京  晴

北京去过好多趟了，从没写过日记。这次不同，呆了几天，除了吃喝拉撒睡外，有了写的冲动。

虽然年过半百，过去的时日都是在规矩中被方圆了，没有想过还会有抛物线运动，在北京会会网友。会网友很时髦，时髦在这种朋友是在键盘上交往的，平时总有一种雾里看花，似曾相识的朦胧感觉。这种感觉很让人好奇，它比现实中交朋好友要美妙的多，有很多的空间留给你去遐想。

2190次列车在跑了一夜的平原路，在燕北钻进了一连串的山洞。这些山洞是“备战备荒”年代的产物，现在给我的感觉倒像在钻一条很长很深的狼洞，阳光被这些山洞切割成一段一段的风景，时时抓住每个人的视线，令人不舍这短瞬间的视觉享受。

燕北的山很贫瘠，这山望着那山高，山山光溜溜，很难有东北山高林密的景况。山沟里，一沟沟的人家，守着几许平地和坡坪，让人想到了生活的艰难。

这一路看到的贫瘠太多了，听到的贫穷太震撼了。这是一次奔驰在贫困大地上的列车，先是退化的科尔沁草原的盐碱，满目疮痍，然后是几百里蒙南的荒凉。在车上，我听到邻座一位辽宁朝阳人讲了他到通辽市打工的遭遇，干了几个月，没有领到一分的工钱，不得不放弃，赶回家里收秋果，那份秋果还能给全家带来一千六七百元的收入，是全家来年一年的生计。

我坐的硬座车厢，满车厢多的是讨生计的人，游山逛水的大多在卧铺车厢里。我忽然想到，如果中央有那么一条规定：凡是领导公出必须坐硬座，否则差旅费不予报销，倒可以让领导们体察体察民情。我也知道，这是遥想在瞎想时放了一个对天下无碍的臭屁。

钻进了山洞，躲开了贫穷的骚扰，在黑暗里慢慢滋生着仇富的心理。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盘踞在自己骨子里长期挥之不去的仇富心态那么顽固，那就是自己看到的贫穷太多了！让中国人经历到太多的贫穷，这就是中国人仇富心理滋生的根源。

想到这次北京要见到的卧夫，就是所谓富人中的一位，心里不免有些惴惴。

把山洞感觉成狼洞，就是受了这匹网上自称人称为“狼”的大官人的影响，这次去北京，不知怎么就有了入狼穴的感觉。在网上还有一位自称“加一.”的，与卧夫经常唱和，形影不离，据说也在北京站候我。这令我不免有些恐惧，这进狼窝掏狼仔，比进虎穴，摸虎羔子还危险。这虎羔子偷到家可以当猫养，但你要动弹狼仔，你别想消停，那是几条，甚至一群狼至死不休地纠缠你。再加一狈，那狈就是狼头军师！你想想，狗头军师都不好惹，那都是狼头了，好惹么？好在我很早就在聊斋里知道狼的狡猾——“一狼假寐，一狼洞其中”，也准备了对付狼的方法——“暴起……刀劈狼首……断其股”。

进了燕北的山洞，手机里就时时响起狼嚎，那是那条白了毛的狼在洞的尽头呼唤我。洞中的信号不好，声音时断时续，狼始终断定不了我的位置，我的神秘一直保持到了狼窝。

到了北京站，我们三口一下子就陷进了滚滚的人流中，人和人相拥相挤，挨挨蹭蹭地向出口走去。这时我老婆说了一句经典，我差点被她土死：“也没看见谁家老娘们生孩子，咋就一下子冒出这么多的人呢？”

为了将狼引到身边，我随时在手机里暴露我的位置。终于在站前广场的一角，老鬼与狼狈相遇，六目相对，心领神会。以目传情的事，不仅是异性之间的事，同性之间也能遭遇。我们三个同时向一起走去，六只手先握在一起，然后狼鬼相拥，鬼狈相抱。

在与狼相拥的一刹那，随着卧夫的那声低低的“大哥您好！”我一下子被感动了：这是网上一万次的凝眸，一万次的交流，一万次的向往，才换来的一次交融。这就是友情，曾经每个人都恐惧的被妖魔化的真诚的感情。

卧夫内敛，加一外露，卧夫含蓄，加一豪爽，这是在车站到酒店的路上我的初步印象。

一路上我们共同温习网上的生活，重提彼此的恩怨，倾诉心中的仰慕，感情在一步步升华。

卧夫和加一向我介绍了他们二人在现实中的关系和他们在北京的创业经历，这是只有朋友才可以分享的幸福，我如坐春风。

加一跟我说了他网名的来历，那是一次偶然，是卧夫的杰作，注册“加一”时，已被别人捷足先登，只好在“加一”之后加了一个点，就成现在的网名“加一.” 。我调侃着加一.：“你这网名好啊！跟狼在一起，加一就是狈，如果为奸所向无敌。”巧的是，加一的网名还和他公司的名谐音。

卧夫的狼窝位于红庙附近，大概是沾了庙的佛气，这狼就少了戾气，多了祥和，就很不像狼了：狼不好客，狼不喜与同性交往，狼远离陌生。狼的这处窝，颇有些北京四合院的结构，院中是停车坪，很宽敞。坐南朝北的是卧夫的办公室，里面少诸多商人的金碧辉煌，倒多了书生卷气。外间一张写字台露出了主人的身份——老板台，墙上几张字画，不伦不类；里间东墙是一排书架，里面是书，不是古董奇珍；正对里屋门的窗台上摆着一株珊瑚，不用问，这就是那株网上沸沸扬扬传着的又见珊瑚送给卧夫的礼物，卧夫把它放在屋中最显眼的位置，其用心可见。

西厢房是餐厅，好大，摆着几十张桌。我们这一桌是网友在相聚，有北京的卧夫、加一.、源缘、辙1，石家庄的上善若水，通化的冰清韵及她的同学和我。

酒桌上，酒与菜都是配角，真正的主角应该是心情，在真诚的感情主宰下的心情，就是天下最好的一道下酒菜。在难以遮掩的喜悦下，在主人及北京网友的热情中，在与上善终于争到了大哥的头衔后，我多喝了几杯。其实，我在家中是滴酒不沾的，糖尿病早已使我与酒绝了缘。这次网友聚会，卧夫的儒雅，加一的豪放，上善的敦厚，源缘的老实，辙1的热情，冰冰的善良，冰冰同学的幽默，都无不令我心甘情愿地为他们浮上一大白。谁让我是东北人了，东北人都是活雷锋嘛！为了朋友，别说是酒，就是敌敌畏也敢喝下去！（曾记否？我们东北人喝的那些名酒，里面兑了多少敌敌畏啊！）

晚上，去了卧夫的另一个狼窝——如家。据说，卧夫有六七处如此的窝。狡兔三窟，狡狼当然就会有九穴了。

晚饭后，卧夫要我住在他的客房里，我怕遭遇“三个男人两张床”的尴尬，谢绝了。

【遥想当年】个人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