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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没几个男人天生喜欢烧菜做饭,经常下厨房的男人心里清楚,他们在厨房中展示自己的刀法和才华时已经心甘情愿从第二把手降至第三把手了(我一直把孩子看成一把手,关于第二把手的争论,我与妻一直没弄明白谁排第二.) 平日,妻子掌管厨房锅碗瓢盆,我偶尔友情客串一下大厨,虽有卖弄厨艺之嫌,八成亦有向妻子妥协伏首之意,逢年过节,我的传统节目是下厨房,为大家献上一桌大餐.其实,我厨技不怎么样,可我家里却找不出比我更出色的大厨来.我只能硬着头皮将那些陆上跑的\水中游的\山珍海味或烧或炸,弄熟了尽可能打开大家的胃口... 节假日里我成了忙人,忙活完节日晚宴后,便与老婆大人\孩子聚在一起探讨节假日群体活动相关事项.今年不同往年,首先,关于电脑合理使用问题纳入提要,经家庭三人组研究全票通过一号协议:上午,电脑归妻子,下午归儿子,晚上才归我所有.那台可怜的电脑没有休息时间,在节假日其间要加班加点进行超负荷劳动. 一号协议达成后,妻提出二号议案,休息七天,不能总猫在家里,每天应该带孩子出去逛逛.白天上线时间和本人无关,我率先举手赞同. 于是,初定休息第二天,十月一日,我们去香坊公园看菊花展.我们的家庭计划素来一日九变,临行在际,儿子突然变卦,穿上旱冰鞋要去科技园滑旱冰.不知不觉间,我们发现孩子长大了,从围着我们转悠变成了喜欢独立独行的少年. 三年前,老动物园迁往外县,科技园正式诞生,这座一直在扩建中的楼园离家很近,只有一站路,三年前,儿子九岁时便经常与同学们去科技园打球或滑旱冰,他去科技园,我们很放心.只不过孩子不去看菊花展,令我们夫妻的原计划失去了意义,于是,我们陪儿子来到科技园. 一进科技园,儿子便如脱了缰的野马,脚踏溜冰鞋,几个蹬踏,便将我与妻远远抛在后面. 科技园只能算是绿化成度较高的楼园,园子很大,东西长约四公里,南北不少于三公里.偌大的园中到处可见青白色楼体,这些楼群被绿荫包围,三两相对的楼宇由铁栏杆圈在不同的绿荫中,显得极为干净幽冷. 楼柱呈现出不规则的形状,三角墙面,或椎形外观,或殴式圆顶,U形布局,但它们都有着统一色调,墙外贴着清灰色墙砖.这类各式各样的楼即不高大也不精巧奇特,在任何城市中到处可见这些没有个性的小楼. 走进科技园除了老动物园留下的万株树木外,只有栽种的草坪浓郁的青绿才能让人感受到一丝亲切. 路边柳树万条垂下,丝绦在风中荡漾,层层绿波摇曳生姿,它们比人工栽种的草坪更让人心动,那些毛茸茸的绿色锦缎般的草坪虽然青绿欲滴,娇嫩柔顺得令人想伸手抚摸,可是,这些草儿需要园丁们精力呵护方能展现出美丽的娇柔,而沉默的柳树只是随意播下的种子,它们一年年成长,在老动物园存在的一刻它们便驻守在路边,见证了时代的变迁. 没有人为它们浇过一滴水,没有人为它们喷散农药\为它们施过肥,可它们一直默默存在着,年复一年,如海藻般舒卷着苍绿.动物园已不复存在,繁华散去的时候那近万株碧树没有失去存在的价值,它们成为科技园的绿色的象征,因为有了它们的存在,科技园宛若隐在喧嚣中的世外桃园. 当我与妻沿着东门小径向光华园走去时,孩子已不知去向,我们只能在残存的光华园中耐心等待孩子的归来. 光华园曾是游人休息落脚的地方,动物园迁走后,这里陈旧不堪,中央池塘的水已枯竭,雨水积在角落无法将池底添满.飘着青苔的水面浮游着松针落叶. 池边四座伞形避雨亭中石桌被早练的人们磨得光滑灰亮,石凳破损.虽然这里残缺破落,但还是有很多人聚在池边,坐在池台上,或围坐绿荫中,寻找那份清幽和自然. 我本来很奇怪光华园为什么没像其它景观那样被推倒重建,看了一个月前动工的楼基处连根土包起来运走的树木后,才为之恍然.光华园借树木的庇护方能在三年中安然无恙.这里的树木受到了绿化政策保护.工大开发这片土地时或许有过不动这里草木的承诺.没有人有权力毁掉光华园四周的几百株树木.尽管这些灌木丛林成了科技院发展的下一个障碍.... 我们坐在光华园石礅上感受秋日暖阳的眷顾.宁静恬淡的滋味令我放弃任何思考. 一只花鼠从林中蹿出来,引起我的注目,它竖起耳朵\一双灵动的眼睛四处张望,直立着,两爪捧着一只松果放在嘴边啃嚼着,比纤细的身子还长的尾巴垂在脑后.离开山区后,我很少看到这种可爱的小动物,它们机敏灵动,不怎么怕人,只有人走到两步之内才会突然摆尾,四爪仿佛安装了强力弹簧,几个起落,迅速消失在密林深处. 奶奶,松鼠.一位两三岁的小女孩发现花鼠的存在,她蹦蹦跳跳向绿荫奔去.花鼠在小女孩欢呼声中消失了. 另一位女孩瞪大眼睛望着钻进树丛的女孩,抬头望了望父亲,那天真甜美的眼神仿佛勾起了我极为久远的回忆,那种滋味是那么陌生又那么真实,我仿佛看到年幼的自己曾有过这样的笑容.充满企盼的眼神中是那么干净无邪. 她拉着父亲的手仿佛在向万能的神灵索要一个可以与自己相似的玩具.她父亲点点头,她撒开小腿,两手不规则地摆动着,跑到树丛中,站在另一位女孩一步之外,冲着她笑,笑得那么单纯,另一女孩似乎有些羞怯,两个只是有两三岁的女孩相互对望着. 单纯的对望,单纯的笑容,她们一刹那,抛开了所有的距离和陌生. 在我眼中,这两位普普通通的幼女突然间变得格外美丽,她们穿着相似的白色绣花短衣,其中一人头发齐耳,衣角绣着荷花,另一女孩梳着三只羊角辫,衣角印着米老鼠图案. 她们认识的速度很快,甚至没有寻问对方叫什么名字,很快便成为要好的朋友,短发女孩将手中一株黄色小野花送到辫发女孩身前,辫发女孩接过小花后拉着她的手,用含糊幼稚的语调不断说着:那边,有蝴蝶,我让我奶给你抓一只. 光华园中没有花丛,这里很难见到成群的蝴蝶,随着小女孩雪白的手指,我看到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静静趴在树枝上. 女孩的奶奶听到孙女呼唤,一路小跑来到林丛,当手拈向蝴蝶的时候,蝴蝶飞走了. 短发女孩跑到父亲面前,撒娇似的抱着他的腿,让父亲去追蝴蝶,可那唯一的蝶已经不知去向. 辫发女孩揪了几根打籽的草跑过来,郑重地送到短发女孩手中. 我笑了,看到两女欣喜的样子,仿佛找回了已经逝去的童年.两个女孩手拉着手在光华园中笑着跑着,她们都穿着白衣,个头相仿,都有着甜美无邪的笑容,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了她们相识的过程,我会以为她们是孪生仔妹. 她们是快乐的,我感谢她们的快乐,她们的快乐让我找回了童年的影子,尽管那个影子还是那么模糊,但它一定残存在我的记忆深处. 三位少男少女出现在两位幼女闯入的松林中,这里只有一个残旧的亭台.早上,偶尔有些老人会聚在这里溜鸟.等到日出三竿后,躲在林中难见阳光的亭台只会出现幽会的男女. 我忘了曾在这里见过多少对甜蜜相拥的男女,但给我印像最深的是去年目睹的两男一女.他们的打扮是学生的模样,三人拥抱在一起,女孩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其中一位男孩不安份地抚摸女孩敏感部位,另一男孩搂着女孩脖子,亲吻她的脸蛋. 那一刻,我有些愤怒,甚至想走过去过问问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但我没这么做,我的脚步已经沉重,而他们的笑容是那么轻松,那么充满憧憬,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老了. 我不知道他们的行为是否应该受到谴责,我只听到了他们发自内心愉悦的笑声.那时,我暗暗叹息,我不知道那是谁家的女孩,她敢在半公开的情况下与两位男孩进行亲密接触,我觉得她很堕落,心里几乎将所有淫贱的名词都强加在那个看似干净的女孩身上. 而今天,又看到类似的情景,只不过,变成了两位女孩和一个男孩,他们相拥着,喁喁私语. 两个幼女跑到他们身前,没有将他们分开,便又一路欢笑着跑了回来. 这时,我注意力被少男少女吸引,好奇心驱使我靠近那片松林,我很想听到她们说些什么? 当我走到她们七八步竖起耳朵的时候,其中一位女孩发现了我的存在,深深瞅了我一眼,然后在男孩耳边嘀咕了几句,三人笑做一团. 男孩分别吻过两女的额头,三人手拉着手,昂首挺胸从我身边走过.其中一位少女回头看了我一眼,捅了捅男孩的腰,三人又发出极为欢快充满嘲讽的笑声.他们的笑声甜蜜得令我羡慕,也让我有些愤怒.... 虽然这一次和去年的情节不同,但我心中仍然暗责那些大胆的女孩.当我悻悻然回到光华亭的时候,儿子滑动旱冰鞋,飞一样冲进光华园,在我们面前一个急转,用极为夸张炫耀的姿态向我们展示他第一流的滑冰技巧. 我猛然心中一动,或许,那些男孩女孩如儿子展示滑冰技巧一样,用半公开惊人之举来炫耀他们的与众不同.他们展示自己的青春,展示自己独特的思想和心态.... 我也随之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只去责怪女孩,而不去责怪那些男孩的堕落.趟过少年河流的男人们,都有过风流的梦境.虽然我拒绝承认,但我却可以清楚记得那懦弱的心灵中埋葬多少丑陋的梦境. 这样的我又如何会责怪那些和我当年相似的少年呢? 孩子回来后,我们便离开了科技园,那些看到的人和事物很快会从记忆中消失,也许,某一时刻,我还会想起那两个初次相识的小女孩,手拉着手在骄阳下奔跑,她们的笑声会融入童年的梦里....
※※※※※※ 劳动一日可得一夜安睡,勤奋一生可得幸福长眠 王啸文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