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流氓我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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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就习惯了在论坛的背后，饶有兴味的看着论坛上乱作一团、粗话连篇的战斗，作为本次骂仗的始作俑者，我想起韩少功先生写的《粗痞话》里大约说道：文人往往不会骂人，憋一张红脸，结结巴巴，还有可能词不达意，言不尽意，不如下层粗人的言语来的有感染力。也许韩少公先生太低估了“文人”的能力，其实“文人”也是相当厉害的，与“粗人”相比往往有过之而无不及。文人早已不像从前某个相声当中描述的，脸红结巴地骂：“你以为我不会骂人呀，我，我，我日你母亲的。”

这一次的骂仗，我没有全程跟进，在后期我开始沉默，因为我忽然想起少年时的一件事情。

那样一个秋天，本来是风和日丽的，然而，天气开始转凉，而我的家中气氛愈加低沉。父亲是一名教师，很早的时候被北大中文系录取，后因政审不合格，不予录取，当时的导师很爱才，悄悄地通过关系将父亲放到安师大中文系。父亲毕业后到我们那个小城开始工作，由于工作出色，破格评为第一批高级教师。但是，父亲的仕途，却一直不如人意，六几年的大学本科生，在学校最高职务不过教研组长。而他的领导最高学历也不过大专。父亲意不在此，也并不计较。80年代分房时，按照父亲的资格应当分到一套新楼房，但这时学校新调来一副校长，忽然就抢了名额，自此便起争端。父亲很不甘心，正好两家隔着一条马路，一日正好碰上，便提起事端，开始争吵，父亲懦弱，并不会吵架，一如韩少功先生《粗痞话》里的文人，那个副校长也不善争吵，两个人便隔了马路，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来，直至脸红脖子粗。我与弟弟站在父亲身后看，副校长家也有个和我一样大的男孩以及她的两个姐姐。受到家庭教育的影响，大人吵架，我们一般是不插嘴的。原本是两家大人相互争执起来，开始只是争对资格问题。

我父亲因为占了理，声音也高起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副校长的大女儿看见自己的父亲明显占了下风，心急之下跳将起来忽然憋出一句：“流氓”。这一声来得突然，原本闹哄哄的场面遽然静下来，一个硬币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辩。父亲涨红了脸，红色慢慢爬上脖子，甚至更深的地方。我站在一旁竟然能听见他血液激动流淌的声音，那一种愤怒，很快地爆发，父亲大吼一声：你说什么？竟然向那个女孩子逼去，女孩惊恐万状，没想到平常绵羊一般的父亲发出那么激越的声音，她的思想似乎忽然被抽空，骂出更难听得话出来。父亲被激怒，冲向她，但是她家有很多人，父亲刚到他家门口便被推倒在地，血顺着头流下来。

母亲哀嚎一声，扑向父亲。我和弟弟如同在梦游中醒来，弟弟抓了个锄头，我摸进自家厨房，抄起那把祖传吹毛可断的黑铁菜刀，冲了过去。一时间，副校长家人四散奔逃。两个女儿跑得连鞋跟都掉了，我终于被旁人从后面抱住，口中狂喊：我就是流氓，MD，砍死你。

父亲住进了医院，诊断出来是脑震荡，母亲每日操持家务，还要去医院照顾父亲，我和弟弟的学习、生活自然也随意了起来。

这件事情以后，校方竟然放手不管了，很多人开始搬家。正校长搬的那日，有人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秦老师还在医院里，你们这种做法未免太缺乏公正吧。于是，校长不出面，他虎背熊腰当体育老师的儿子，却开始朝房子里搬东西。我的弟弟那年14岁，忽然怀揣了菜刀，赶上他，一刀劈将过去，体育老师反应很快，听见后面有声音，一闪身，刀落在他手中的箱子上。弟弟自然斗不过体育老师，很快被制伏，送回家给母亲一顿胖揍。可是，第二日，弟弟仍旧揣了把菜刀坐在他家门口。此后，我和弟弟也真的成了地痞流氓，父母一不小心，我们就拿了砖头，将副校长家门上砸了个洞，或者将他家玻璃砸的稀哗烂。

终于，这一栋楼最后剩下两家空房，没人敢搬。两间空房，三个分房人，校长、副校长、我父亲。

这件事情终于被省某家权威报纸头条暴光，标题是——高级教师被某副校长一家打倒在地。父亲看了报纸，没有说话，那个月对于暴光率来说，父亲是丰收的，省电台新闻播报：我省四名教师在全国教师短篇小说大赛中获奖，其中XXX获得第三名。XXX就是我的父亲。后省报也发了相应的消息。

局面就这么僵持着。两套房子一直空着，没人敢搬。父亲揣了这两张报纸，去了教育局。

教育局很为难，最后说服父亲，给父亲在楼房的旁边造一座平房。父亲回到家，我们很不高兴，父亲摆摆手说：算了，有地方住就行了。妈妈用锅铲将锅敲得叮当响：“你父亲就这么大本事了。”父亲说：“你说什么呢，教坏孩子，要是他们真的天天打架闹事，成了社会的渣滓，怎么办！”妈妈便不做声。我在旁边接了一句：流氓就流氓，至少他们不敢搬，要不他们搬了，教育局还会来管你？

父亲也无话可说。

这次之后，父亲在学校的境遇竟然好了很多，我听见有人偷偷地说：别惹，他家的孩子厉害呢，和王校长家打架的时候，那刀舞的，黑黝黝地发光。

那个少年时代，我是流氓我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