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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系列之暗门
BLOG：http://hexun.com/HDWH/default.html 小妖住进王家大院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她还是一水灵灵的大姑娘，江老太死了，她就忽然搬了进来，谁也不明白她究竟是江老太的什么人，说是女儿吧，又太小一些，说是孙女吧，又大一些。 但是，大院从此就鲜活起来。原本焉头八脑的小伙子们忽然就有了精气神儿，唱歌嗓子亮了，干活胳膊有劲了，走路也虎虎生风了，胸膛上的毽子肉一鼓一鼓的，仿佛一挑逗，就会从衬衫里跳出来。马老太坐在天井中间的石墩上鼓动没牙的嘴说；小妖来了，院子这些小子都吃了大烟似的，抖起来了。就好像院子本来是一幅没有生气的画，画中的病龙因为有了小妖这点睛的一笔，就呼之欲出了。 大院的小伙子们开始以为小妖是市哪个歌舞团的，瞧那身段，高臀挺胸，整个一跳芭蕾舞的造型，要不就是唱歌的，听那声音，甜腻得如同北二桥黄大家的糯米粑粑——特磁。于是，小伙子们一到晚上就在天井里开始摆弄那些蒙了灰尘的吉他、三弦，希望能和小妖扯上个共同语言。可是，王二一问，却原来小妖是一画画儿的，小伙子们就傻了眼，恨爹娘小时候没给自己上个什么兴趣爱好班，画个素描什么的。 小妖很少和院子里的人们搭话，过着“出门一把锁，进门一盏灯”的日子。只有，王二有时候能和她说上两句。某天夜里，人们就听见他俩坐在天井里，聊到夜里2、3点，小妖还总是“咯咯”地笑。第二天一早起来，院子里的小伙都耷拉个眼皮子，敢情一夜都在听院子里的响动。院子里那些老头老太等人们都上班的时候就嘀咕开了，他们就纳闷：这么好的姑娘干嘛和王二那小子粘上了？那小子倒是面皮白净，却是一瞎子呀。她们当然叨咕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觉得小妖这女孩子非池中之物，并不属于大院，王二那个瞎子不过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 马老太太这么“嘀咕”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王二的小屋，王二这小子，眼睛虽然吓了，耳朵却是贼好使呢！王二倒真的是市剧团的，专门给剧团或者五星级宾馆的音乐酒吧弹钢琴。王二的眼睛也不是一开始就瞎的，15岁那年一场大病，意外地让他失明了，从此就由王老妈子养着，后来不知怎么就捣鼓起乐器，拜了剧团的一个乐器师傅，天天混了剧团，乐器师傅开始教他的时候是怜悯他，后来发现这孩子对声音的敏感确实有天赋，便用心教，王二22岁那年，王老妈子死了，王二却也超过了师傅的名气。 那些小伙嫉妒王二和小妖的关系，却心中释然：王二不过是一瞎子，虽然有时候两人一同去逛逛商场、听听音乐会什么的，却也没看见小妖到王二的屋子里，或者是王二到小妖的房间去，其实王二和小妖的房间，还隔一面厚厚的砖墙。 王二25岁的辰光，小妖住进来，她24岁。一晃几年，小妖没有一点嫁人的意思，也没见个相好的，每每马老太或者别的什么人，想探个口风、提个亲什么的，都被她婉转地挡了回去，说是抱定了独身主义。马老太就叹息；这么好的一女孩子，可惜了。这些叹息，像风一样，一晃就吹了十几年，如今小妖也有三十五、六了，可偏偏满大院子的人都急了，小妖却整天满面春风地出出进进，根本就不打算嫁人。于是，大院子就有了三个大龄青年：小妖、王二。王二是个瞎子，院子的人们觉得他没娶上个媳妇，属于正常。 文狐坐在天井中间那口甜水井边上吃饭，小妖走进来。小妖穿着短裙，一双修长的腿白嫩嫩的泛出润泽的光。虽说将近四十，却依然腮红脸白，胸部高耸、腹部紧贴、臀部微翘，整个一水灵的小女生似的。小妖走起路依旧风姿卓越，一闪一闪，花蝴蝶似的。文狐动了凡心，便尾随小妖搭起讪：回来了？小妖笑笑，打个招呼：文哥呀，刚吃饭？文狐一看她答话，便跟着她，看她开了房间门，便端了碗，靠在她的门口探头探脑：是呀，一个人，自己烧点，好糊弄，你呢？吃了？小妖微笑：吃了，外面随便买点吃，方便。文狐看小妖对他并没有恶感，便一步跨进房间去。小妖正好转背收拾书桌，也没看见。文狐便大大咧咧地在床上坐下来。 他环视整个屋子，窗帘极厚，像浴室的棉布帘子，要是不开灯，就是白天里也根本不会透进一丝阳光。文狐有些奇怪，说是画家，小妖的房间里却没有一样和绘画有关的笔呀、墨呀什么东西。忽然，他的眼睛就盯在了小妖的大衣橱后面。大衣橱并不是严丝密缝地挨着墙，中间空出一二十公分，隐约地，文狐忽然看见一个门把手，幽幽地发出蓝光。小妖一转身，忽然就沉下脸来：对着文狐娇叱：出去，谁让你进来的？文狐给她的表情，吓了一吓，落荒而逃，跑到出门，忽然就把马老太撞了个满怀。马老太一巴掌打在文狐头上：死小子，又闯祸。 小妖赶到门口，脸气的通红，粉扑扑的，胸脯一上一下，只把那些老爷们看得目光动挺直了。小妖忽然就跑到王二家门口：王二，出来。王二正在家擦师傅送给他的钢琴，听见小妖叫他，忙不迭地到了门口：怎么了。王二本来就是个瞎子，他这样站在门口傻傻地问，模样就更加地傻。小妖一把抓了他的胳膊，挽了：走，陪我买衣服去。 等他们走了，院子里开始热闹起来，所有人都在笑文狐。马老太说：文狐啊，你小子我从小看到大，屁股一撅就知道你要放的是什么屁。马老爹点了一根纸烟，抽一口，哑着嗓子说：他呀，又在打小妖的主意，多水灵一孩子，要是犯在你手里，也算是糟蹋了。文狐满不在乎地奸笑一回：嘿嘿，我没胆，怕我老婆扇我。张妈忽然插进来：江妈，你看王二和小妖呢，也许能成呢！马老太瘪了瘪嘴说：王二我从小看到大，倒是个好孩子，就是眼睛瞎了。可惜。可惜。外屋的刘妈说：看他们俩好象不错呢，估计差不多了吧，这晚上谁知道谁串进谁的房了！众人一愣，仿佛就看见王二夜里偷偷摸摸地进了小妖的房。刘妈的老公声音就像炸雷：八婆，少在那胡说，人家两个人清清白白，要不他们直接结婚就是了，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何必偷偷摸摸的？你要是再嚼舌，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给我滚回来。刘妈当下撇了撇嘴，不敢作声。 众人都附和：是呀，是呀，这俩孩子都是好孩子呢，清白着呢。马老太最后准备做个结论：是呀，这小院子，夜里一点响动，谁听不见。别说串门，就是猫走个亲戚，我也能听的见。文狐忽然窜出来：清白个屁！我刚刚进去小妖房里，靠王二家那面墙上，大衣橱的背后，我看见一个门把手，闪亮着呢。刘妈连忙问：你说的是，他们两个在墙上开了道门？马老太说：文狐，你小子吃不到葡萄惦记着它酸，是吧。这院子谁家什么样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房子造的时候，你爹还没生下来呢！他们两家那面墙上怎么会有门？众人忙点头称是。文狐说：那我是看见鬼了？马老爹沉思一下，觉得有些不对：前年那阵，你到山东女儿家过了段日子，政府帮我们搞了次维修呢？莫不是…… 文狐接上去：就是，马老爹说的对，那时候各家都在忙各家的事情，你们谁去他们家看了？他们装个暗门，谁会知道？马老爹从地上拣了拖鞋，一下子扇过去：你小子，别给你梯子你就上房，我什么时候说他们家有暗门了。我只不过说有维修这么回事。不过，我看没有，王二那小子家，我经常过去，哪有什么暗门？ 文狐就问马老爹：那他家和小妖共有的那堵墙放着什么？马老爹说：没嘛。是个大衣橱。文狐一脸奸笑：那就对了，小妖家也是，要是……刘妈接口道：要是晚上，搬开橱子……刘妈的老公忽然就出现在她背后，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一掌，吼一声：不嚼舌根，你会死呀！这一掌估计重了点，打的刘妈鬼哭狼嚎：死鬼，你想打死人呀。说完一边揉了肩膀，乖乖地随老公回家去了。 忽然，院子外面传来小妖和王二的说笑声，如同在树林子原本满耳的知了叫，给人扔了块石头，知了被吓了一吓，林子忽然就清净了。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小妖搀着瞎子王二走得很小心，生怕跌了交，俨然亲亲热热的一对小夫妻。 王二到了院子里说要坐坐，小妖就找个凳子服侍他坐下来，自己回房去了。众人便打趣：王二，这下子吃到天鹅肉了？王二不答，只是“嘿嘿”地傻笑。小妖忽然在屋子里喊：王二，进来帮我，拉链拉不上。众人用热切的眼光，看着王二，却见王二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你自己弄。小妖答道：恩，弄好了，真漂亮，王二你真会选衣服。小妖说着，就穿了新衣服出来，花蝴蝶一般飞过王二身边：你不去，我出去了。王二轻轻应一声：恩。 小妖走了，院子里又活跃起来。文狐鄙夷地看着王二的瞎眼，冷嘲热讽：哟，如今变天了，瞎子也会选衣服了！怎么选？文狐做出瞎子摸象的姿势：这样，这样？众人嬉笑。马老太骂了一句：你小子这刻薄，当心生儿子没屁眼。文狐有给马老太抢白一回，丢了面子，却懒得和老太太辩驳。王二却憨厚地笑了：我虽然看不见，却能够摸的着她的脉搏呢！她的脉搏跳的快了，当然是遇上喜欢的衣服了，那我就选了呀！马老太那了手中的扇子，在他头上轻轻拍拍：小子，聪明。文狐撇了撇嘴：怪不得这瞎子也讨人喜欢，一转身，回自己房子里去了。便有人问：王二，你们那么亲热，什么时候结婚呀！王二忽然就慌起来，对空摆了摆手：不能瞎说，可不能瞎说，我配不上她，配不上的。众人听了，都忽然明白：这两孩子都清白着呢。他们仿佛都松了口气，看着王二的瞎眼，叹一口，三三两两地回了。 王二过了几天却出了事，他在人行道上走得好好的，不知怎么就偏了方向，走到大街心里，好多人喊他，他都仿佛没听见，终于被一辆大卡车，撞出去十来米。王二出殡，是邻里门帮忙弄的，外面也来了好些人，原来王二的朋友竟然不少，可是独独缺了小妖。王二走了好多天，当人们打开王二的屋子时，整个房间里灰蒙蒙的，惟独那架钢琴却被擦的蹭亮。马老太鼓动没牙的嘴：都说王二这瞎子，钢琴弹的好，我却从没听过呢？这瞎子可怜呀，怎么就忽然走了呢。 过了几日，小妖回来了，眼睛红红的，却没有哭。她收拾了衣物，委托马老太做主卖了房子，自己走了。 马老太开了小妖的门，大院的人涌进去想看看这女人究竟是怎么生活的，文狐则找了人帮忙将大衣橱搬开，果然墙上有一道暗门，银色的把手闪闪地发光。刘妈叫起来：原来这两个人果真有一腿。众人哗然，忽然就有种被欺骗了的愤懑，仿佛小妖和王二之间有了什么关系，是一件可耻的、有辱清白的事情。文狐得意洋洋：我说吧，也不过是对偷情的男女，表面上一本正经。说完，他就去拉门把手。 文狐的手一碰上门，立刻呆住。 那是一扇门，一扇关闭的门，一扇画在墙上，从未打开的门。 人们默默无语，悄悄地从屋子里退出来。 晚上，文狐抱着小妖：你为什么搬出来？小妖白他一眼：你蠢，是不是，我又不是你老婆，王二死了，我怕别人发现我们。文狐冷了笑容，不再说话。小妖幽幽地说：王二真是个好人呢，马路走了那么多年，怎么会忽然走错了路？文狐又嬉笑着走过来，双手抱着她：可能是想你想的吧。小妖忽然脸色惨白，推开他，大声叫起来：当初画那扇门，是为你的。现在我想关上了。 文狐不笑了，定定地看小妖，仿佛她的脸上有道门，正慢慢合上，暗门。 一扇看不见的暗门，在黑夜里开启，然后关闭。 一个画展上，有一幅画：门是厚重的双扇门，没有门环，每边有七颗铜钉，地上和门是一样的血红颜色。人们在这幅画前徘徊良久，只是奇怪这厚重的门上有一条腿，正凭空穿越这关闭的门。 没有人知道它的意义。这就是暗门。 ※※※※※※ 一只文字里穿行的狐狸 我的博客：http://hexun.com/HDWH/default.htm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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