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遥想有病，卧榻上假寐。忽内视，见病在体内倏忽东西，隳突南北。乃攫其尾，叩其首，高呼：“病夫，何以侵我？”病惊慌回视，见遥想，暇甚。对曰：“君可知汝患何病？”遥想曰：“医已察，尽告吾，病在胰。”

病曰：“可知病其所因？”回曰：“丈夫八岁肾气实，发长齿更。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泻，阴阳和，故能有子。三八肾气平均，筋骨劲强，故真牙生而长极。四八筋骨隆盛，肌肉满壮。五八肾气衰，发堕齿槁。六八阳气衰竭于上，面焦，发鬓斑白。七八肝气衰，筋不能动，天癸竭，精少，肾脏衰，形体皆极。八八则齿发去。今五脏皆衰，筋骨解堕，天癸尽矣，故发鬓白，身体重，行步不正，而天地之精气皆竭矣。”

病闻言大笑：“谬矣！汝只知天命，不知人事。年四十而阴气自半也，起居衰矣。年五十体重，耳目不聪明矣。年六十，阴痿，气大衰，九窍不利，下虚上实，涕泣俱出矣。故曰：知之则强，不知则老，故同出而名异耳。智者察同，愚者察异，愚者不足，智者有余，有余而耳目聪明，身体强健，老者复壮，壮者益治。”

遥想讶然：“吾历经俗事，劳筋骨，饿体肤，殚精竭虑，虽事无大成，亦有小就，何谓人事不知？”

病曰：“吾居君体内多时矣，知君脾性若知己。君为吏时，已被五劳所伤，后又暴怒伤阴，暴喜伤阳。”遥想问：“吾为哪五劳所伤？”病曰：“久视伤血、久卧伤气、久坐伤肉、久立伤骨、久行伤筋。是谓五劳所伤。”遥想颓然：“吾明矣，暴怒，暴喜皆有之。”

遥想恍惚，良久，慎而翼翼：“汝可救吾？”病愕然：“汝求救于吾？”遥想颔首。病愕而狂笑：“笑乎！笑乎！此不啻于与虎谋皮也！苟不教，汝死，吾教，吾死。以吾死换汝死，不值也！”

遥想无语。

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

【遥想当年】个人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