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一个借口

    前一阶段，朋友"加一"连续输了几千块钱，后来约他玩牌，他矫情地表示因为自己总输，改行学英语了。他的借口乃是，学习ABCD和EFG不用投资，因此没有风险。

    加一的做法使我深受启发，我受到的启发不是也想像他那样每当有人提议打牌，就夸张地朗诵ABCD和EFG，而是也想找个借口稀释一点什么。我一心想稀释近来工作上的疲劳。我给自己找的借口是写文章，哪怕狗屁文章。尽管如此，可我仍然没有精力写出多少字来，想找小姐打情骂俏都没心情。在歌厅里，我对陪伴我的歌女懒洋洋地说道：“我都有点不想活了，我想去死。”对方问我：“你为什么想死？”我说：“我失恋了。”我说我失恋了其实是我骗她。近来我主要是太累，当然是心太累。我疲惫得浑身上下除了骨头，几乎没有可能轻易硬起来的地方。我说我想死其实也是骗她，因为我已没有力气去死。

    记得当年我深深地爱上某个女子之际，给她写过很多首诗，仍然没能让她动心，或者她曾经动心过却没下定决心。我挺严肃地威胁她说自己不想活了。请她给我一个让我活下去的借口。她在一气之下似乎也给了我我需要的那种借口，可她一点也不情愿，于是我拒绝了。虽然我拒绝了我需要的东西，但我竟然活了下来，一直活到现在。如今，我仅仅是我不怕死，也不特别想死，尽管知道人若活着其实没有多大意思。我想寻找一个借口，可我并不知道假如自己终于找到一个什么借口，想做什么。忽然想起自己读初中的时候帮同学写作文，用过一句“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事后，我们都被老师剋了一顿。不是我夸自己，我这一生所做过的好事还真不少，即使是在近期，也没忘了行善。我与同事到街对面去吃午饭，过街天桥上面拜伏一个乞丐，一动不动。我看不清他的面孔，但我看到他的杯子里面一分钱都没有。于是我就停了下来，确切地说，我是走了回来，捐给他两角钱。同事夸张地夸我如此慷慨，我听出了有嘲讽的味道，仍然硬着头皮分辩：那也比你们强，我可不像你们一毛不拔。尽管嘴硬，在我心里还是有点愧疚，因为那两毛钱，我不知道都能买到什么东西，也许能买一个馒头。如果别的行人也能相应对其赞助，他就可以买到更多几个馒头。我不知道我的先锋模范行为，能够起到多大的带头作用。

    找个借口做点好事，然后写篇文章表扬自己，形成一种时尚，难道不可取吗？我想起了一则广告，对方声称出卖自己的身体器官，在网络里寻找买家。对方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若把自己的余物无偿捐赠，肯定会被赞不绝口。其实，我就挺想去那么做，闹一个好名声，可是每当打量一下自己，发现身上任何器官几乎都有用途，根本没有闲置部位。唯独头上夹杂些许白发被我视为余物，却无人买，更没人要。我与叫买自己身体器官的人通了热线电话，准备了解一下该行业的行情，是否另有商机。岂料，对方只是找了一个借口，在做市场调查。

    寻找一个借口去做某件事情，其实也不全都那么容易。哪怕为了做件好事，给乞丐几角钱。如果人人都能做到，乞丐全都成富翁了。我在寻找借口，不是想让自己去做什么好事或者坏事，而是想让自己快乐起来。可我却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做，可能还是自己有点老了。我年轻的时候，身上总有使不完的力气，无论是做什么总是非常勇猛。如今我是那么衰弱，连过正常日子都要找个借口鼓励自己，可悲的是就连应招女郎对我都不怎么重视，一点也没发现我有别的优点。别人能给我的也许我不需要或者不敢接受，我需要的却又无人给我。我经常提醒我找个借口，恐怕是个骗局。但我不想识破自己。我怕一旦把我识破，我会爱上自己。

    人若爱上自己，就不可能爱别人了，这样的人很不可爱。我不喜欢只爱自己的人，我对自己就不怎么放在心上，我对别人也并不是全心全意的好。于是我就想找个借口，一个可以解脱自己的借口，一个足够宽容自己的借口，甚至想找一个允许自己犯点错误的借口。

                                      完稿于2006-08-10-卧夫